2009年在長沙望城縣(現為望城區)犯下6死2傷特大命案的張承禹,逃亡11年後在南昌落網。當年案發之後,張承禹消失得無影無蹤,坊間對他的印象僅是「殺人」二字。
不少記者無法忍耐職業衝動,試圖尋找這個人的生活碎片,儘可能完整地拼湊出一張「肖像」。
案發後,瀟湘晨報記者劉建勇,曾前往張承禹的老家桑植,並在這個公安部A級通緝犯家中住了一晚。
以下為劉建勇的講述:
昨天在南昌被抓的張承禹,11年前案發後,我去過案發地以及他老家桑植採訪。還在他家裡住過一晚。
根據我的了解,我以為在野外有很強生存能力的他會躲在廣東或廣西哪個林區伐木——伐木是很辛苦的活,林場不大會認真看伐木工的身份證,而且,張承禹以前也伐過木。
沒想到他是在南昌落網。從抓獲現場的視頻來看,他似乎穿著工地上的那種套鞋,他在建築工地做事?
11年前,我到處打探張承禹的線索時,驚動了專案組的警察。其中一名警察甚至懷疑我和張承禹熟,把我約到一家茶館喝茶後,才相信我確實是記者。然後交代我,稿子出來後要給他們看,以防有幹擾辦案的信息洩露。下面這篇稿子出來後,我依然先給了他們過目。看完後,警方同意刊登。和我聯繫的那個警察還說,如果抓到了張承禹,會第一時間叫我去採訪。
我們都沒想到張承禹會潛逃這麼久。昨天,公安部通緝編號為公緝[2009]47號的張承禹落網了。等了一通晚,沒人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採訪。剛剛得到消息,當年和我接觸的那個警官,早些年已經調離了刑偵崗位。好吧,難怪一晚沒人給我打電話。下面是當年的舊文,看完後,大家或許能夠對張承禹成為張承禹有大致的一些了解。
除了張承禹本人,沒人知道他2009年8月2日凌晨舉起螺紋鋼砸向熟睡中的李萍等人的時候,心裡想的是什麼。
李萍是他的女朋友。在8月2日之前,他們經營者一家叫「康樂15元按摩店」的店子。按摩店開在望城新月小區西城路93號。新月小區是個移民小區,大多數人來自月亮島。張承禹和李萍的房東龍建華(應本人要求,化名)也曾是月亮島的漁民。1994年,龍建華從月亮島搬到新月小區。今年6月初,他把房子租給了張承禹和李萍。
龍建華開始的時候以為張承禹和李萍是夫妻。
是李萍給龍建華打電話要租門面的。
「打了三次電話,都是李萍。」8月26日傍晚,暫時藉助在哥哥家裡的龍建華回憶,「籤合同、交錢的也是李萍。」
龍建華是在籤合同的時候,「才知道」李萍是要在他房子的一樓開一家按摩店的。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第一次看到了張承禹。張承禹給龍建華的第一印象是「話不多」。
在「確認」李萍和張承禹開的是一家正規的按摩店後,龍建華把房子租了出去。
2009年8月2日凌晨前,張承禹給龍建華的印象一直是「話不多」,不僅話不多,而且也「不多事」。這個經常穿白襯衫、黑褲子的短頭髮男人看到龍建華,大多數時候是點頭笑笑,偶爾也會開煙。碰到是吃飯時間,龍建華下班了回來,張承禹在門口碰見了,也會說聲「一起吃吧」。龍建華從沒和張承禹、李萍他們一起吃過飯。雖然李萍和張承禹強調過他們做的是「很正規的按摩」,但年逾50的龍建華還是覺得「做這種事的」不是很光彩,刻意和樓下的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龍建華在一個建築工地做事,龍的妻子在去普瑞溫泉的路上掃馬路。兩個人都是早出晚歸。早晚出入,龍建華都徑直走樓梯,從沒踏足過一樓的「康樂15元按摩店」經營區域一步。
龍建華的鄰居王素芬(化名)和張承禹、李萍也沒什麼交往,認為張和李的店是「做那種生意的」。對於張承禹,她的印象也是「不多話」,「不曉得他心裡想什麼」。王素芬認為通緝令上的張承禹不大像他本人,「他看起來冇那麼兇,一點都不兇」。
在西城路,有很多ktv,很便宜,大廳五塊錢可以唱一下午。但張承禹和李萍以及他們店裡的按摩女從沒去唱過。
「康樂15元按摩店」對面的皇宮ktv的小麗在7月中旬來到西城路。有時,她會撩開櫥窗的窗簾看街上往來的人以及對面的按摩店。她有時候會看到張承禹一個人在門口拿著一個啤酒瓶喝酒。記者向小麗了解情況的時候隱瞞了身份。小麗聽記者慌稱的曾到對面按摩過的時候,看記者的眼神有些鄙夷。
新月小區的菜市場離西城路大概200米。在菜市場對面做服裝生意的李紅(化名),8月2日前見過幾次張承禹。「張承禹和那個女的一起去買菜」。李紅覺得張承禹和李萍的感情還可以,「很少有男的陪老婆去菜市場買菜的」,因為這個原因,李紅對張承禹的印象特別深。8月2日之後,對張承禹的通緝令貼滿大街小巷。李紅這才知道這個和她一街之隔的男人叫張承禹。「真想不到他是一個殺人的人。」李紅感慨。
李紅的服裝店生意不大好,光顧的大多是本小區的中年人。8月2日之後,經常有人在挑選衣服的時候談及張承禹。李紅聽到最多的是:張承禹想跟那個女的結婚,那個女的不肯,張承禹就要殺她。8月26日,李紅聽到的是:和張承禹好的那個女的,有個丈夫在坐牢,張承禹把積蓄全給了那個女的,要那個女的跟坐牢的丈夫離婚,但那個女的不肯離,那個女人的家裡人也不喜歡張承禹,所以張承禹起了歹心。
當年街頭的懸賞通告。在長沙,他的懸賞通告曾貼滿全城。
對於8月2日凌晨發生的一切,目前為止,只有張承禹自己能解釋。在外人看來,之前沒有任何的預兆。
龍建華一直以為張承禹和李萍是夫妻。從租房那天到8月2日,50多天裡,龍建華沒看到有張承禹的家人或朋友來過,只看到過李萍的父母來過,「那個女的的父母在附近一個駕校做飯。」龍建華說。
在龍建華的記憶中。張承禹和李萍的關係「還可以」,「以前有聽到他們有什麼吵鬧」。至於張承禹和李萍家裡人的關係,龍建華稱「不大清楚」,但就他所見,「也沒什麼特別」。
張承禹曾名列湖南十大命案逃犯榜首。
8月2日凌晨,李萍的父親失去了2個女兒、一個外孫,女兒李萍身受重傷。事後,警方認定的嫌犯是消失了的張承禹。這個不多話的人,迅速被公安部通緝,印有他照片的通緝令迅速張貼到城鄉的大小街道、犄角旮旯。
8月2日事發到8月23日,龍建華一直跟隨警方一起行動,「認人」。龍建華也認為通緝令上的照片不是很像張承禹。8月22日,龍建華的哥哥打電話說他們的父親身體不大好,龍建華才匆匆趕回。
有人說8月2日凌晨3點左右,張承禹在按摩店外站了一會。但龍建華沒看到。凌晨3點,龍建華和妻子在床上睡覺。
「沒什麼事,你上去睡覺咯」,這是話不多的張承禹對龍建華說的最後一句話。龍建華記得很清楚。
這是8月2日凌晨5點40左右。
張承禹說這句話之前,龍建華的妻子聽到樓下「砰砰砰」響,覺得不對勁,推醒了龍建華,讓龍建華下去看看。龍建華下到樓梯的一半,看到了「好像是從衛生間出來」的張承禹。因為光線的原因,龍建華沒看到張承禹臉上的表情。張承禹也看到龍建華了。
「沒什麼事,你上去睡覺咯。」張承禹對龍建華說。龍建華記得張承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像真的沒發生什麼。龍建華猶豫了一下,按張承禹所說,上樓了,但沒馬上睡覺,還是覺得不對勁的他拿出手機撥了110。
龍建華是8月2日早上7點多到的望城縣公安局。早上7點左右,警察到了新月小區西城路93號。兵分兩路,一路到樓下查看,一路上樓把龍建華直接請到警車去了公安局。龍建華記得到望城公安局後,有警察指著110接警中心的接警記錄問他:「5點47報警的是你?」
龍建華知道他家樓下死了6個人,是8月2的上午9點左右。龍建華說,警方確認不是他犯的案後,把他家一樓發生的慘案告訴了他。
龍建華說,他聽了後「很後怕」。認為他得以逃脫一劫,可能是因為他平時對張承禹還不錯。
8月2日慘案的受害者,除了李萍的親人、按摩女外,還有準備接手這個按摩店的王某。案發前半個月,「康樂15元按摩店」門外牆上貼了張轉讓啟事。啟事上留的電話,即是李萍的。8月1日晚,王某來談打店事宜,住在了店裡。
據稱,李萍的幾個姐妹都在這種偏僻小區開按摩店。因為出頭辦事的都是李萍,新月小區不少人認為張承禹是吃「軟飯的」。
8月2日上午,鎖定嫌犯是張承禹後,有一路警察從長沙出發,到了桑植沙塔坪鄉大莊村大莊組。
張承禹的大嫂李梅芝記得警察大概是下午4點左右到的,「都出了一身大汗,光著上身,衣服拿在手上」。
張承禹的家離馬路有步行近30分鐘的距離。一條狹窄的羊腸小道在林間蜿蜒而上,直抵山上的大莊組張承禹及其兄弟家。
8月31日下午,大莊村大莊組馬路邊的小雜貨店門口,有村民給記者指去張承禹家的路:就一條路,你直走就是,旁邊的岔路你不管,這條路你走到底就是張承禹家了。
張承禹兄弟姐妹五人,張承禹是最小的。大哥14年前去世。二哥張承池今年52歲,一直單身,和他共住在祖屋。兩個姐姐嫁在外地。
張家的祖屋是一棟木房,張承禹的大哥結婚後,緊鄰著祖屋另外造了個木房。
李梅芝說,她看到警察的時候「嚇了一跳」,儘管她不相信小他20歲的小叔子是殺人嫌犯,但她還是接受了警察的說法,「公安局的講是他,那肯定就是他」。
張承池也對弟弟張承禹涉嫌殺人感到不可思議:真找不到他會殺人。「找不到」是張家界一帶的方言,意思是「不知道」。
李梅芝的小女兒、張承禹的侄女小張承禹4歲,是個聾啞人,侄女婿是入贅上門的,在外打工。侄外孫張小起對小爺爺張承禹感到很陌生,只記得7月底,很少打電話回家來的張承禹在電話裡要侄外孫「好好讀書」。
大莊村,張承禹的本家以及別姓村民都對張承禹涉嫌殺人感到很震驚:他會殺人?他在家裡很老實的,連話都不大講。
張承禹的通緝令,有一張照片,是張承禹捧著寫有他名字的牌子的。這張照片是瀏陽集裡派出所提供的。2005年,集裡派出所曾在「登記三無人員」的時候,給當時租住他們轄區的張承禹作過記錄。這段經歷,被外界傳為張承禹曾在瀏陽被拘留過3天。
張承禹的大嫂李梅芝說,要不是公安這次來,她還不知道張承禹幾年前「被抓過」。李梅芝說,很少回家也很少打電話回家的張承禹也很少講他在外面的事情。
李梅芝家堂屋牆上,電視機的後面,用木炭寫了幾個電話號碼——木牆上的灰塵、顏色一致,看不出有擦或抹的痕跡——這幾個電話號碼沒一個是張承禹的。
李梅芝是17歲嫁到張家來的,當時,張承禹還沒出生。李梅芝記得張承禹的年齡是41歲,而不是通緝令上的39歲。「搞戶口的時候,把他的年齡搞錯了」。李梅芝有個半歲即夭折的兒子。這個兒子如還活著,和張承禹是一樣大。
張承禹1歲半的時候,母親去世。
雖然中國傳統裡有長嫂如母的說法,但張承禹的大嫂說她「沒帶過張承禹」,「是我公公帶大他的」。張承禹的母親去世半年後,李梅芝的大女兒出生了,2年後,聾啞的小女兒也出生了。李梅芝「個人(自己)都忙不過來」,沒時間幫公公帶一把小叔子。
張承禹的父親是個老共產黨員,老貧農。「當時就是因為他特別窮,才讓他入的黨、當的村幹部」。李梅芝眼裡,公公是個很膽小的人,「一片樹葉掉下來,都怕打到腦上」。和張承禹父親同一輩份的大莊村村支書說張承禹的父親「管教非常嚴」。
李梅芝說張承禹其實也蠻可憐的,「山上,別的小孩,不是年齡太大就是年齡太小,要不就是女孩子,沒人跟他玩」。
張承禹讀書的小學在離他家步行40多分鐘的山下。上學、放學,也都是一個人在山路上。
張承池記得張承禹讀到小學四年級的時候輟學了,「家裡窮,沒錢給他讀書了」。
很少有人記得張承禹少年和童年具體做過什麼事了。
大莊組山下的沙塔坪鄉,有個叫蔡國語的張承禹的遠房表哥,蔡國語跟張承禹的接觸很少,蔡國語記得,小時大家一起玩耍,張承禹總喜歡自己躲在一邊。「有時,有人說他沒用之類的下流話罵他,他也沒表情,只是平靜地看對方一眼就走掉了。」
蔡國語的記憶中,直到14歲前,張承禹都只穿一件衣服。「淺藍色,粗布的長衣長褲,後來打了補丁。夏天上身就不穿,冬天裡面再套一件棉衣。」
在張承禹家所在的南家嶺,三排房子,張家在正中,張家上面是一家姓王的。下面是一家姓羅的。雖是近鄰,但80年代的一次矛盾,讓王張兩家至今心存芥蒂。
「他家的田在張家下面,靠天吃飯嘛,碰到乾旱的天氣,自家田裡的水都不夠用,也就沒有放水給王家。」
80年代的張家,三兄弟都已成年,勢力正盛,王家和羅家對中間的張家小心翼翼。張家上面的王珍文小張承禹9歲,他記得小時候,已經是少年的張承禹帶著還是小孩的他一起放過牛、捉過蛇。王珍文回憶,張承禹「沒(跟人)打過架,沒(跟人)紅過臉。」
大嫂李梅芝說張承禹做農活「是把好手」。
但在他們所在的山上,沒什麼很多農活要做,水田每個人只有6分,而且只種一季。山坡另外還有些旱地種玉米、花生、土豆和大豆,但也不多,每家也是一兩畝。
山裡的規矩,幹農活的時候,暫時無活可幹的,要幫別人一起幹。反之,你自己忙時,閒著的人也會來幫你。
和張承禹二哥年齡相近的現任村長蒯志兵記得張承禹「也幫其他人乾乾農活」。
8月31日,李梅芝在家剝了一天玉米。記者勸她不要太累著自己,每天剝兩三個小時就是。李梅芝說,如果停下來,就要幫人家去收稻子。不然被人看到,會說閒話。
農活好手張承禹幹到20歲,家裡還是四壁空空,跟家裡人說要去廣東打工。張承禹20歲那年是1988年,打工潮剛剛興起。
張承池說他老弟「運氣一直不好,做的都是苦力」,張承禹的第一份工,是在廣東某山區伐木。其後,他還在建築工地上幹過。至於如何輾轉到了長沙,如何和李萍認識,張承池就說不清了,原因是張承禹「在外面打了十多二十年工,回家沒到10次」,「回來了也不講在外面的事,只是說苦,賺不到什麼錢」。
在大莊組山下路邊住的張承武說張承禹「應該沒有說假話」,他僅有的幾次看到張承禹回家,張承禹身上穿的「都是些不好的衣服」,「不像別的打工的,穿得一身洋氣回來」。
2009年8月,桑植沙塔坪鄉大莊村大莊組,張承禹老家所在山上。當時張承禹家人拒絕記者採訪,我臨時假冒張家界教育局工作人員接近張家人。採訪的第一天下午,所獲材料不多,傍晚下山走到上圖所在位置時,決定留宿包括張承禹家,就只三戶人家的這個山嶺。給我作嚮導的桑植好友谷兄,在我掏出所有能夠證明我記者身份的東西讓他帶下山之前,拍了這張照片。
大莊村的村民講到張承禹打工,認為他是個怪人,「別的都是和村裡的人一起結伴去打工,他一直是他一個人」。
張承禹的大哥張承業1994年因皮膚癌去世,張承禹沒有回家。張承禹的父親是1997年去世的。接到父親去世的消息後,張承禹回來了。在家裡呆了一年後,張承禹又出去了。在家裡呆的這一年,張承禹販了些衣物,提著個袋子,走家串戶兜售,但是生意並不好。
父親去世後,張承池就覺得弟弟張承禹沒把這個家當家了。原本不是很好的兄弟關係就此進一步疏遠。
問張承禹在外面做過什麼事、和什麼人交朋友,張承池連連回答「找不到(不知道)」。
張承池也不知道張承禹什麼時候有了個通緝令上的曾用名「張虎成」。「虎成」這個名字倒是知道,他們鄉裡有個叫王虎成的多年來每年都會約他「趕山」(即打獵)幾次。
8月31日晚,記者在張承禹的家住了一夜。這天傍晚,張承禹的大嫂李梅芝在堂屋生了個火做飯,李梅芝的聾啞女兒在隔壁房間生了個火做飯,再過去一間房,張承禹的二哥也生了個火做飯。張家的三個人各做各的飯。
「他們張家的人都很倔,還是各吃各的好。」李梅芝說。
大莊組的人認為張承禹家的人互相之間的關係不大好,並認為這也是張承禹很少回家的原因。
張承禹最後一次回家是2008年的農曆3月。回家的原因是大嫂李梅芝60歲大壽。
這次張承禹帶了個女人回來。之前的幾次回家,張承禹都是一個人。
按當地鄉俗,李梅芝的壽宴安排在早上。因為丈夫去世多年,又無兒子,李梅芝的壽宴很低調。只請了同族親戚吃了個早飯。比張承禹小12歲的張承武和63歲的叔叔輩的張興雲吃了早飯就下山了,他們沒看到張承禹。
張承禹是午飯時候回來的。李梅芝說,張承禹是「空手回來的」,沒給60歲的大嫂送什麼禮物。
山路崎嶇,沒走過山路的人從山下走到山上張承禹的家,要40分鐘甚至1個小時。有人看見,那個女人是張承禹背上山的。
張承禹帶回來的女人後來證實,正是李萍。
李梅芝對李萍的印象還好,「我去種苞谷(玉米),她也跟著我們去」。李萍和張承禹跟著李梅芝種了兩天苞谷。
張承禹和李萍一起幫李梅芝種玉米的情景,同村的餘漢清看到了。「跟他差不多高,穿的跟鄉裡人差不多,沒化妝,也沒戴什麼首飾,長什麼樣記不得了。」餘漢清說,兩人整整在地裡忙了一天,「他們還開玩笑,張承禹說:『以後你要學會幹的活還很多』,女的就一直笑。」
李梅芝和張承池以為李萍會和張承禹結婚。
張承武也以為「那個女的」會和張承禹結婚。現在29歲還沒找到對象的張承武說,「山裡窮,很難找到女朋友,在附近找,人家到你家裡一看,就不給你機會了」。張承武說他相了10多次親,開始的時候,女方嫌他家窮,後來嫌他年紀大,「連再見一面的機會都不給」。張承武說他羨慕那些在外面打工把女朋友帶回家的,「很奇怪,從外面帶回來的女的,只要帶到家住了一晚,就跑不脫了」。所以,他聽說張承禹帶女朋友回家後,認定張承禹將擺脫光棍身份,不會步他二哥的後塵。
在桑植沙塔坪鄉大莊村,因為山高路遠,經濟一直很落後,有不少光棍找不到對象都是因為窮。
張承池曾在廣東打過一個月工,因為水土不服,回家了,此後再沒出去過。張承池沒像他嫂子和侄女一樣養豬、養雞,他的錢主要靠春夏兩季抓蛇和秋天爬到漆樹上採五倍子。兩樣都有一定的危險性。
捉蛇、採五倍子,也是張承禹在家經常幹的。如果張承禹沒出去,他的生活很可能是他二哥的翻版。
張承池說山裡的男人都能捉蛇,但是今年很奇怪,至今為止,他還沒看到過一條蛇。
8月31日,記者勸張承池,讓他找個寡婦過日子,至少有人幫著洗衣服。張承池說他十幾歲就自己洗衣服了,「找寡婦給別個養子女,我不幹」。
張承池說他現在手腳還幹得動活,等幹不動了,就去鄉裡的敬老院。
張承池說去敬老院時,臉色黯淡。過了一會,張承池起身離去,他嫂子李梅芝說敬老院「也不是什麼很好的地方」,理由是年初他們村裡有個人在敬老院住了一個月又回來了,「敬老院也要做事,種菜、種樹、養豬」。
李梅芝說張承池其實並不想去敬老院,但不去敬老院又沒別的地方可去。然後又說到了張承禹,「張承禹說過他很想結婚的」,「他們都講那個女的騙了張承禹的錢,又不跟他結婚」。
【來源:瀟湘晨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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