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的童年,冬天是特別寒冷的。
雖然是南方小城,但關於冬天的回憶,大多數都與雪天有關。
寒冬來臨,孩子們都穿上厚厚的棉襖棉褲,從外面跑回家,跺著腳,搓著手,呵幾口熱氣,去捂捂凍得通紅的臉和冰冷的耳朵。
忽然某一天,大人們說:「這天陰沉沉的,怕是有一場大雪呢。」
孩子們聽了,歡呼雀躍起來,開始安排下雪天的各種玩樂項目,大人們則抓緊時間儲備過冬的柴火和雞鴨牛羊的乾糧。
第二天清晨,父母連叫兩遍都不起床,因為冬天的被窩實在太舒服了。
可緊接著,有人往手心裡塞了一團物事,涼涼的、綿綿的、溼溼的,不用猜,肯定是下雪嘍。
一個「鯉魚打挺」,迅速起床,急急地穿好衣服,慌亂地蹬雙棉鞋,就往院子裡跑去。
果然,映入眼前的,是一個潔白、晶瑩的世界。
那一瞬間的心情,欣喜、激動、開心,好到飛起。
接下來自然是賞雪、玩雪了。
這時候,光是聽鞋踩在積雪上格嘰格嘰的聲音,就興奮不已,更別說堆雪人、打雪仗、在雪地裡信手塗鴉了。
上學的孩子,就照著魯迅先生的文章裡閏土說的辦法去捕鳥。
掃出空地,布置好機關,人躲遠遠地,好不容易等到一隻鳥兒來覓食,一拉,跑過去看,可惜什麼也沒有。
穀子浪費了好幾把,鳥兒一隻也沒抓住,怕父母責罵浪費了糧食,便把屋簷下籠子裡看熱鬧的雞鴨趕去把穀子吃盡。
幸福的時光是短暫的。
南方的雪,總是不到兩日,便融化了,有時甚至只有一個上午,待得午後天晴,地上的雪就漸漸成了冰和水,索然無味了。
再長大些,有了心事和情絲,到下雪天時,除了激動和欣喜,竟然多了一些憂愁和牽掛。為了某個人,開始「為賦新詞強說愁」。
於是,給他寄去一闕歌詞:
你那裡下雪了嗎?面對孤獨你怕不怕?想不想聽我說句貼心話?要不要我為你留下一片雪花?踏雪尋梅已成我夢中的童話。花瓣紛飛飄灑著我的長髮。摘一朵留下我永遠的牽掛,最寒冷的日子裡伴我走天涯……
只可惜,雪下得越來越少,幾個冬天都難得盼來一場雪。
而他,也越來越遙遠,那闕歌詞之後,便再也沒有了回音。
而命運,於人,又是那麼不可思議。
成年後的我,定居在了北方,一個「逢冬天必下雪」的城市。
你看,一切都是冥冥中註定的。
我的盼望不再落空。
北方的雪,下得豪氣萬丈,用當地的方言講,就是「夠意思」「夠勁兒」。
果真是「千裡冰封、萬裡雪飄。」
我不再如童年時,在雪地裡撒歡兒。
我在溫暖如春的暖氣房間裡,拉開窗簾,關上燈,看窗外的鵝毛大雪映襯著萬家燈火紛紛而下。
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都靜止了,都被我這個窗內人一覽無餘了。
凜冽寒冬,而我心溫暖,自己是被這份得意和僥倖感動的嗎?
內心當然會為那些在冰天雪地裡奔波、那些忍受饑寒交迫的人們感到難過和歉意。
但是,就如從前,為很多悲情的童話故事流過淚,唯獨對《賣火柴的小女孩》傷感不起來了。內心裡隱隱覺得雪天和天堂都是小女孩最好的歸宿。
人生,總有歸期,很多年以後,我們都會屬於,這片白茫茫的大地。
此刻,我的窗外正飄著雪,除了童年的欣喜與激動、少年的相思與愁緒,如今更多的是內心清朗和笑而不語。
南柯一夢醒,舉目皆白頭,恍然如隔世,不想入喧囂。
(圖片來源網絡)
親愛的,你那裡下雪了嗎?何不一起聊聊心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