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袁海善 編輯:倫智英
人常說,「少要穩當,老要張狂」。「張狂」是山東話,東北話叫「得瑟」。老伴一直把我旅遊叫「得瑟」。這次一得瑟不打緊,得瑟到離家幾千公裡遠的海南島上過了個大年。
海南島氣候宜人,常年綠樹紅花,風光旖旎。在這樣一個陌生而又新奇的世外桃園般的地方,過一個曾未經歷過別有風味的大年,實在是很浪漫很愜意的人生幸事。
浪漫愜意之外,也常常會遇到些令人難堪的瑣碎事兒。一些當地人對東北人不是很友好。這也難怪,東北人「呼啦」一下子就來了好幾萬,硬生生地把房價抬高了,把物價抬高了,連坐公交車都擠得「噢噢」叫。東北人把海南人原本恬靜的生活一下子給攪亂了。人家不給你個好臉色也情有可原。
向當地人打聽道兒,許多人都不願告訴你,統一口徑說「不知道」。有位東北人問賣肉的多少錢一斤,人家牛氣哄哄地說:「多少錢也不賣給你!」。從當地小商販手裡買菜買魚,就往死裡宰你,宰得許多東北人都膽顫心驚,於是便買杆小稱拎在手上。
一位東北婦女見當地小孩長得可愛,便忍不住過去摸摸小孩的小腦瓜兒。旁邊立馬有稍大點的孩子驚呼,「快跑!別讓她摸,中國人愛偷小孩!」你聽聽,在人家眼裡你就是外國人。雖是童言無忌,但聽起來還是挺彆扭。
超市裡,大集上,早市上,你擁我擠,摩肩接踵,一色的東北大嗓門。聽著有一種苞米大𥻗子味兒的東北鄉音,就倍感親切。有時免不了會產生錯覺,誤認為自己就是在家鄉白山或臨江的大集上。
置辦年貨,是「大年」的序曲。大街上人蜂擁著你擁我擠,年味兒就越發濃烈了。隨著「年」的臨近,物價「蹭蹭"地一個勁兒地往上漲,漲得人血壓也隨著物價「蹭蹭」地往上升。
早有消息告訴老百姓「物價可能溫和上調」。咱老百姓心眼兒實,認為「可能」就是可能漲,也可能不漲。「溫和」就是下點兒毛毛雨,讓人挺舒坦挺美好,好像搔痒痒兒那般飄飄然地感受。誰知,豬肉一下子從一斤二十五元「溫和」到三十五元,牛肉「溫和」到一斤八十元。
中國語言博大精深,急忙百度了一下,溫和即「溫柔和平,不冷不熱,平和不猛烈,使人感到親切,溫暖,和悅」的意思。我的老天爺唉!原來「溫和」是這麼個六親不認,翻臉不認人的鬼東西。
老百姓很豁達,都說,物價再高也得過年。如我這般年紀,早就不敢盼望過「年」了,但免不了還是有點兒小興奮。平日不怎麼喜歡幹家務活的我,小年這天,卻認認真真地表現了一番。先是將屋裡、陽臺及走廊都打掃乾淨,又自告奮勇洗了床單、被罩及一些衣物,還裡裡外外地忙活一氣。老伴見了,臉上便掛了些很和諧,很燦爛的笑。
來海南時忘了帶絞肉機,老伴便在菜板上「邦邦邦邦」地剁餃子餡。海南樓房隔音差,剁得全樓地震般響動,鄰居們慌忙從屋裡逃了出來。有鄰居笑著「誇獎」老伴,「你手勁兒真大啊!」老伴回說,「不使勁剁,你們咋知道我家包餃子呢」,說得鄰居們都「哈哈哈」地笑。
大年三十早晨,和在東北一樣,頭一件事便是貼對聯。上聯,年年好運隨春到。下聯,日日財源順意來。對聯貼在門上,泛起一片彤紅。頓時便有了些過年的喜慶氣氛。
對聯是我在一家很大的店鋪裡買的。店鋪四面牆上一條一條地掛滿了對聯,卻沒有一付讓我中意的。挑了半天,才買了這付上下聯分別有「隨春」「順意」二字的對聯。過年貼對聯,圖的就是個紅火喜慶。
對聯,有著明顯的時代印記。我特別喜歡五十年代那些頗有詩情畫意的對聯。「一樹寒梅風帶雨,幾聲天籟鳥鳴春」,「松竹梅歲寒三友,桃李杏春風一家」。還有「飛雪喜送賀年貼,春風笑彈祝福歌」,大都離不了一個「春」字,既浪漫,又富有詩意。讀一遍,令人感到甜美,酣暢。
六七十年代的對聯,大都是偉大領 袖的詩句「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裡埃」,「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大都離不了一個「鬥」字,一股子打打殺殺,讓人緊張得上不來氣兒的火藥味。顯得喜慶不足,嚴肅有餘。
到了改革開放,讓少數人先富起來的年代,對聯都是清一色的發財夢。「出門求財財到手,居家創業業興隆」,「四方貴人相照應,八方財寶進門庭」。大都離不開一個「財」字。天天幻想著天上掉餡餅,恨不得一口吞下個大胖子。字字句句滿是銅臭味,哪有一點兒春聯的意境。
外孫從福建來海南陪我們過年,是我和老伴最為高興的事兒。外孫從小就跟著我們,像拴在我們身上的小鈴鐺,一直在我們身邊「響」了二十年。一晃,外孫就長大了,我們也都老了。一年未見外孫,難免很是想念。
外孫心細,到家便發現沒有絞肉機,發現我和老伴的拖鞋穿著燒腳,發現牙缸牙刷該換了,又發現兩人用一根充電器不方便等等一大堆「問題」,便立馬從網上一樣一樣為我們買了回來。又給我和老伴買了鮮奶和一大紙箱零碎小吃。
外孫的到來,使一個原本老氣橫秋的家庭,立馬就有了朝氣,有了活力。很像一片乾枯的荒原上長出了綠葉,開出了鮮花,顯示出春天的勃然生機。
陪伴著我們過大年的,還有海南的綠樹紅花。海南的花品種數不勝數,紅花、黃花,紫花,粉花,藍花……,呈現在人們面前是一幅奼紫嫣紅,五彩繽紛的瑰麗畫卷。把「大年」裝扮得花花綠綠,光彩奪目。
臨近大年,一株株木棉花又善解人意地盛開得一片火紅。微風吹過,象一簇簇跳動著的火焰。與家家戶戶門上的大紅對聯,藍天下高掛著的大紅燈籠,以及少男少女的紅衣紅裙,相映成趣,顯得火曝熱烈,為新春佳節又憑添了一道靚麗的獨特風景。
大年三十辭舊迎新,海南沒有東北那種粗獷豪放之氣。聽不到東北那一鍋粥般一陣高過一陣鞭炮的炸響,看不到東北那此起彼伏地「哧溜哧溜」,「通咔通咔」的二踢腳,鑽天猴流星般亂飛的景象。也看不到被煙花燒得彤紅的夜空。
海南的除夕之夜是文雅的,溫順的。遠處偶爾傳來幾聲隱隱約約的爆竹聲,很象一曲輕音樂跳出的幾個舒緩悅耳的音符。空氣中也聞不到那股子火藥的清香味兒,「年」的味兒雖然很淡很輕,卻不失「年」的溫馨與祥和。過慣了東北那種熱烈火爆的大年,總感覺沒有煙花爆竹的爆響,大年就好像沒有了靈魂。
除夕之夜,看「春晚」是中國老百姓的一道必不可少的文藝盛宴。打開電視機,第一個節目便是原始粗野的「非洲歌舞」,正應了那句「讓非洲文化走進千家萬戶」的口號。後來,在河南電視臺見了美倫美奐的民族舞蹈《唐宮夜宴》,不禁令人拍案叫絕,「唐宮夜宴」,既弘揚了民族傳統文化,顯示了常被提及的「文化自信」,又喜慶熱烈,給人以美的視覺享受。
電視看著看著就倒了味口,深感沒有了往年「春晚」那種令人喜聞樂見欲罷不能的吸引力。待新年的鐘聲「噹噹」敲響,便冷落了電視幕屏上那些花枝招展的演員,忙著用手機天南地北地給親屬,給朋友,給老同學,給老戰友拜年了。
幾位東北老鄉和老戰友,來到海南便住在一棟樓裡,成了近鄰或對門。大年初一便象老朋友一樣互相拜年。見了面便嘻嘻哈哈地問一句「過年好!」,對方也是一句「過年好!」便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密切了老鄉關係。
網絡真是個好東西,成千上萬裡路,竟能在手機幕屏上見面,互致問候,說說笑笑。不知這東西是誰發明的,我想使用手機的人都應該好好謝謝那個發明手機的大能人。咱中國人的聰明才智無與倫比,不定啥時候也會一下子發明出幾個別人沒有的好東西,讓全世界的人也對咱刮目相看,咱老百姓也跟著神氣神氣。
大年初四,我和老伴便攜外孫去了三亞。去看蔚藍的大海,看藍天白雲,看筆直的直插藍天的椰子樹,去看闊葉的熱帶雨林……,過年期間觀光旅遊,我們家這還是第一次。老了老了,還能和外孫一起歡歡樂樂地去旅遊,誰說不是老來福呢!
天涯海角,亞龍灣植物園,西島一路遊覽,外孫顯得非常興奮,便煥發了童年的那種稚氣與童真,興致勃勃地走了「過江龍」和玻璃棧道。見外孫那股興奮勁兒,我和老伴心裡都美美的,甜甜的,幸福滿滿的。
大年初一,我和遠在黑龍江的大侄子通了電話。大侄告訴我,今年秋天也很想陪父親來海南,讓父親看看海南的熱帶風光。
聽了大侄子的話,我興奮異常。我和哥哥近六十年沒在一起過年了。我熱切期盼著和哥哥在海南相聚,哥哥快九十歲了,我們老哥倆,還有一幫晚輩們在一起過大年,該是多麼美好,多麼幸福的事啊!
作者簡介:袁海善,網名:白頭醉翁,吉林白山人,松樹礦退休職工,愛好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