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市公安局特警總隊，有一支不為市民熟悉的隊伍，那就是第五支隊(防暴安檢支隊)中的五大隊。五大隊又叫潛水大隊，現有20名特警，是全國公安系統第一支潛水隊伍。
潛水大隊肩負著國內重大活動周邊水域的安檢任務；負責對北京市各類刑事案件涉案贓證物的打撈；警方接到各類溺水身亡者家屬求助時，他們也會義不容辭地出手相助。
近日，記者走進潛水大隊，跟隨這些水下特警前往室內潛池和野外水域訓練。據悉，APEC會議召開前後，特警們曾對雁棲湖300多萬平米水域進行一個月的水下安檢，排除水下可疑物品。此外，他們還經常在糞便懸浮、布滿淤泥、水草叢生等複雜水域進行打撈。新隊員執行任務時曾因聞到屍體腐臭味嘔吐不止、在能見度極低的深水突見腫脹屍體嚇得猛地躥至水面。
□訓練
用繩索向水下傳「摩斯碼」
一名特警下水探測野外訓練場地的水下情況。
今年5月11日下午1點30分左右，記者跟隨北京市公安局特警總隊潛水大隊的特警，來到豐臺區某河流進行訓練，一名身著潛水服背著壓縮空氣瓶的特警潛入水中，一條繩索從不時冒出氣泡的水波中延伸而出，岸上的指揮員手牽繩索另一頭，雙眼緊盯水面。
「水深3米多，水下水草縱橫，有不少淤泥沉積，還有少許網狀物，能見度在3米左右。」過了幾分鐘後，水下特警浮出水面，向指揮員匯報情況。
「水域情況了解，各組潛員和指揮員開始訓練平行搜索。」隨後，岸邊總指揮對浮在各水域水面的12名特警下達命令，特警們兩人一組，陸續沉入水中。
所謂平行搜索訓練是指，岸上指揮員牽引繩索，而水下特警拖拽著繩索，兩人之間的繩索相對繃直。兩個人按照一個方向同時平行前進，到達區域頂端後，指揮員根據情況適當放繩索繼續和水下特警平行折返，循環往復直到搜索完整個水域。訓練前，岸上指揮員和水下特警會約定好「指令方式」，如拉拽一下繩索是向右，拉拽兩下繩索是向左，拉拽三下繩索是向後。
在平行搜索訓練後，總指揮員的命令更改，特警們又開始練習扇形、圓形搜索……
當天下午，特警們兩人一組，以老帶新，在野外水域進行平行、扇形、圓形搜索訓練。岸邊的指揮員們站得筆直，他們用手緊抓繩索，眼神跟隨繩索水面一頭不停移動，手中繩子不時地拉回幾下，又放出幾米。
「繩子的另一頭綁在水下特警手上，我們都形成約定，通過手中繩子像摩爾斯密碼一樣向水下傳遞命令。」一名指揮員告訴記者。
訓練間隙，水下特警靠岸喝水。
水溫七八度新特警直哆嗦
下午3點左右，水下特警背負的壓縮空氣瓶氧氣使用殆盡，陸續浮出水面，一邊和指揮員溝通在水下的經歷，一邊更換壓縮空氣瓶。
「水下好冷啊，凍得我直哆嗦。」一名新特警說。
「這也就七八度水溫，還不算冷，冬天下冰(水)，零下十多度，比這冷多了。」另一名老特警說。
據了解，特警們穿戴的潛水服分為乾式和溼式兩種。穿著溼式潛水服時，水會浸入衣服，在夏、春、秋三個季節溫度相對較高的時候潛水時穿著；乾式潛水服則密封性強，能夠防止水浸入，也可以給潛水員保暖，但在寒冷的水下，即便在裡面加穿內膽，保溫效果也極為有限。
經短暫休息，12名特警更換新的氣瓶，重新潛入水中，繼續訓練。下午5點左右，天漸黑，特警們才返回。
在5月5日下午，潛水大隊的幾名新特警結束了最後一次室內7米池潛水訓練，完成了水下潛遊和金屬探測器使用的訓練課目，獲得了野外訓練資格。
記者當天在室內潛池看到，潛員們根據指揮員要求在水下呈頭朝下或腳朝下姿勢下潛，靈活地在水下切換懸浮、橫進、上下浮動動作。同時，他們還手持金屬磁力儀，在水下完成了模擬對隱藏金屬水下贓證物搜索的訓練。
特警經過一下午的訓練已精疲力竭。
□講述
APEC安檢排查沉船建築等可疑物
據了解，APEC會議召開前期，潛水大隊20人全員出動，會同其他單位一同對佔地300多萬平方米的雁棲湖水域進行安全檢查，排除了沉在水底的船隻、摩託艇、水下建築物等水下可疑物品。在APEC會議召開期間在水域備勤和巡邏，和市局其他警種一同保證了APEC會議順利召開。
2014年國慶期間(會前一個多月)，潛水大隊就已前往雁棲湖進行摸底，由於核心島建築還未建好，且無相關詳細數據，潛水大隊特警使用相關儀器測量了水況，並摸底水下地貌，繪製安檢方案圖。
隨後，潛水大隊特警們先後使用聲吶設備、金屬探測磁力儀，對雁棲湖水域進行全面檢測，若發現可疑物品且不能從聲吶數據進行分辨，則派出特警潛水摸排，歷時一個多月將全部水域搜索完畢，確保了整個雁棲湖水域的絕對安全。
老特警回憶，那時天氣已經漸涼，水下溫度已接近零度，特警們為應對潛水後的寒冷，在徵用碼頭和各類船隻上準備了棉大衣。「任務繁重，潛員們每天輪流下水安檢，潛水服就沒有幹過。」
指揮員牽引繩索指揮水下特警訓練。
取證辦案
特警在糞水中拽出屍體
日常工作中，特警們經常會在屎尿混雜、布滿淤泥、水草叢生等水域中執行打撈任務。一名特警回憶，多年前的一個夏天，朝陽區北苑一處河流附近發生了一起刑事案件，有目擊者指認，嫌疑人將涉案的匕首扔到河內。
潛水大隊的特警們接到任務，立刻趕到了現場，發現由於天氣炎熱，當時的河面上不斷地冒出沼氣泡，散發出惡臭，從水面能看到水下遍布垃圾和黑色淤泥。由於案情緊急，特警們連忙穿好潛水設備，一頭扎進臭水中。
「當時的水又燙又臭，刺激的臭味燻得岸邊的居民直咳嗽，潛員們輪流下水，在能見度極低的淤泥水域輪番搜索，兩個小時後終於找到了涉案匕首。」這位特警說。
「一個畫面讓我難以忘記，潛員頭頂著糞便從水中浮出，手中拉著屍體。」另一名特警回憶，一次，他們接到任務，一名精神病患者在某河內溺水身亡。特警們趕到現場，發現這處河面漂著一層黑油，糞便、垃圾正從附近的排汙管流出。一名特警著裝備潛入水中，搜索了20分鐘左右將屍體帶出水面，當時他的頭上竟頂著一坨糞便。
一名老特警回憶，當他還是名新特警時，執行過一次在京郊某水域搜索屍體的任務，當他在水底發現高度腐敗的屍體後，立即帶到水面，在往岸上拖拽時屍體部分腐敗組織脫落，露出骨頭。
這位老特警說，他上岸後恰好站在屍體位置下風口，一陣風吹來，屍體高度腐敗的腐臭味直接飄來，自己無法控制立刻嘔吐不止，「我連剛吃過的中午飯都吐了」。
特警進行水下交換呼吸器訓練。
撈溺亡者
雖成功但感覺不到成就
對於潛水大隊的特警們來說，打撈溺亡者是一件讓人難過的事。「因為溺亡者的家屬多數會在岸邊等待，我們知道自己一定會努力將亡者鎖定撈出，但我們任務完成的時候，也是家屬們最悲痛的時候。」一名特警說。
據這名特警回憶，那是一個大年初一，他剛來到單位值班就接到任務，位於石景山區一處施工後廢棄的水坑結冰，一名幼童墜冰溺水身亡。他立刻趕赴現場，發現水下布滿建築鋼筋，只能用腳一點點探測水下情況，然後反身用手去觸摸搜索。五六分鐘後，他在水下摸到一個東西，感覺像是幼童，於是拉出水面，「當時岸上立刻響起家屬的痛哭聲，我擦乾面罩才發現，自己拉上來的就是這個溺亡的幼童」。
這名特警回憶，自己上岸後，立刻換上衣服，一言不發扭頭就上車離開了現場。「我們深知，溺亡家屬在我們搜索到屍體後，會沉浸在悲痛之中，我們從未因任務完成而高興過，只會默默離開。我們只能這麼去想，自己的搜救是送溺亡者最後一程，希望亡者能夠安息。」
□簡介
前身 35周年大閱兵時組建
潛水大隊隸屬於北京市公安局特警總隊第五支隊(防暴安檢支隊)，這支每年都忙碌奔波於北京甚至全國各處水域執行任務的隊伍，卻並不為公眾所知。
據潛水大隊的老特警介紹，潛水大隊前身是1984年成立的北京市公安局治安處(13處)治安大隊下屬的潛水組，那時有10多人。時值35周年國慶大閱兵，北京市公安局奉命調集精幹力量，由中國海軍進行培訓，對金水河水域進行安檢。1995年，在隊伍原有基礎上成立了正科級潛水大隊。2006年，北京市公安局特警總隊重新規建，潛水大隊從當時的治安總隊搬過來重整編制，成為副處級編制的潛水大隊，也就是現在的北京市公安局特警總隊第五支隊第五大隊。
任務 水域安檢取證加救助
潛水隊最初的基本工作是對國內重大活動周邊水域進行安檢，從最初的35周年國慶大閱兵金水河水域安檢，到近期的APEC會議、G20會議召開時附近水域安檢，都是由這支我國公安系統第一支潛水隊伍完成的。
隨著隊伍的不斷完善和各類案件偵破需求，潛水大隊又兼顧了在水下搜索刑事案件贓證物的任務，以及特定條件下的社會救助任務。
據老特警介紹，目前全國公安系統除了北京特警潛水大隊外，只有廣州水上公安分局擁有另一支10多人的潛水隊伍，而他們主要負責珠江水域的水上治安維護，及溺水人員救助工作。
特警進行拖拽訓練。
□培訓
一年練技術三年練實戰
潛水大隊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潛水大隊成員主要從體育專業院校招錄、從遊泳技術好身體素質好的特警中選拔。
今年，在特警總隊政委王毅的支持下，又有8名新人從特警藍劍突擊隊調入潛水大隊，這8名特警均參加了5月5日和5月11日的訓練。
新特警的訓練分為幾個步驟：1.一個月的潛水理論培訓；2.在1.5米到2米深的遊泳館進行10次潛水培訓；3.接受大深度遊泳池潛水訓練，對潛水裝備逐漸熟悉，由淺到深地進行潛水技術訓練；4.特警會進入野外平靜水域進行為期一年的野外潛水訓練，熟悉野外潛水技術，同時熟練掌握和岸上指揮員的繩索配合；5.在每年冬季，還要接受專門的破冰潛水訓練。
「一個潛水員學習潛水技術可能只需要一年多的時間，但更重要的其實是具備超強的心理素質及實戰經驗，這些可能需要三年才能基本具備。」潛水大隊相關負責人說，潛水實戰具有技術性同時又具危險性，新特警在接受一年多的室內、野外潛水技術訓練後，就會跟隨老特警執行潛水任務，在實戰中積攢經驗。
充分練體能應對不緊張
一名老特警告訴記者，特警潛水執行任務的水域往往水況複雜，能見度極低，多數的水下贓證物及屍體的搜索，都是在能見度幾乎為零的水域進行，「多數情況是，你潛入水中，強光手電都無法照亮附近，你只能用手去摸，根據指揮員繩索控制方向，往往手部突然觸碰到屍體狀物，你拉出水面才能看到。」
水下特警在執行潛水任務時，需要佩戴潛水設備，包括潛水服、壓縮空氣瓶、浮力背心、壓鉛、手持操作的潛水搜救工具等，這些設備本身的重量就達幾十公斤，同時執行任務本身的勞動消耗、水域的水流湍急程度及特警緊張程度等各類因素都構成對水下特警體能的消耗，因此潛水員還需要具備超強的身體素質，固定的力量耐力訓練已日常化。
一名特警頭朝下在室內7米池潛水訓練。京華時報記者潘之望攝
會用水下機器人等設備
據了解，為應對各類任務中潛水及對水下物品的搜索，除潛水服、BC浮力背心、腳蹼、面罩、呼吸器、空氣瓶等全套潛水設備外，潛水大隊還配備了各種先進的搜救設備。
潛水大隊配備搜索水下金屬用的水下金屬探測磁力儀，磁力儀手持使用，可對搜索範圍內的金屬進行探測報警。大隊還擁有水下聲吶探測設備，可對大範圍水域障礙物進行探測。
另外，大隊還配備水下機器人和水下無線對講設備等在特殊水域搜索時使用的裝備。前者使用時，特警在岸上操控水下機器人，通過視頻反饋機器人所在位置情況，控制機器人機械手臂進行小物品抓取。後者的使用，可方便特警實時和岸上指揮員保持語言溝通。
以上這些裝備均需每位特警熟練掌握。
京華時報記者常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