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人都明白得很,國多年外辱不斷,皆因為以英夷為首的逆夷比著傾銷鴉片於國,這才戰端總現。王是怕我們將此敗孽之隱帶至內廷,而他則是絲毫也不沾此物的。他還說過:「毒民自是毒國。人都完蛋了,那還有什麼國?」紫禁城內的侍衛共分多類。景運門侍衛府有守護內廷至外朝的一乾重責。而眾侍中的乾清門侍衛,是禁城內侍中的最高也是最顯貴之等品,等同御前侍衛的尊貴。凡乾清門侍衛出城為官,從來都是至少要晉升三等,而等同於御前侍衛。臣臨時之缺,代以向下發號指令。絕非今日這般,只是把守門戶,站崗驗牌查詢,且隨時都要驗查景運門內各門戶及門外寧壽宮等各列門的在崗人員。而值班侍衛大臣,不過是當班值守門戶的總頭。乾清門侍衛同御前侍衛一樣,從不受當班大臣指揮,而只領侍衛大臣的安排,也常同御前侍衛一道出行。
從鹹豐爺往前的歷朝皇上,都有眾多數量的乾清門侍衛。但自「祺祥」以來,因同治爺尚年少,倒是多省了出門隨扈事宜。而對於太后嬪妃們,卻是由於皇宮的規矩輕易不要侍衛隨扈。她們身邊自有技勇老公(老公侍衛)寸步不離,緊緊追隨著。只有在修好頤和園後,皇太后才總算是走出了宮門。若不是她,其他嬪妃也許會永遠被「圈禁」在禁內。皇太后與前朝皇上的最大區別是,除用老公貼侍之外,御前侍衛便成了有名無實的擺設,便自行裁撤,唯留下全職的乾清門侍衛站守內廷。常是隨時抓幾個侍衛,去「當做」御前侍衛即可。這先會從乾清門侍衛中任選我剛開始執事時,就住乾清門前的東、西值廬內。隨時聽候御前大臣的指派。如:朔日在西,望日在東。近半月一次更迭,時不時再加班增差。比起宮殿,值廬雖低矮了許多,但若比起隔壁軍機處的辦公值廬,要寬餘多倍。
自進內廷為侍,萬事都感到新鮮無比。能看到的門戶個個都有講究,先要熟悉透門訣,如:「隆宗朝覲景門開,左門緊閉右門開,禁地嚴飭乾清最,放目不讓過三臺」,這已是將各門戶的藥用及該開該關說得很明白了。但我們還是忙不過來。每天都如上了弦的西洋鍾一般,無法得暇。我們還要經常出宮門行差,輪番騎馬下旗營監理訓練各旗營的「它細密」。而有了「它細密」後,自然便擴大了善撲營的代理人,也使得一旦遇善撲營有隨扈皇上的差事,不會拉不出人來。所以都說善撲營與侍衛的關係是「宜兄宜弟,兩頭通氣,隨王伴駕,親兄戚弟」。我們忙我們的煩瑣閒碎,而最辛苦的還是軍機處的大人們,總還是忙忙碌碌的,常個個熬得雙目通紅,對南方的長毛費盡心機。但「發逆」依舊是那樣瘋狂,妄稱「天國」繼續與我朝分庭抗禮,一再得越長江侵我北南大營。且形勢更日益嚴重。常年與其爭奪拉鋸的戰事,使我滿洲兵員不免損兵折將,導致兵員極是缺乏。
怎麼去填補,也是難以即刻補充上。雖說換了顯貴的新差事,自是知足,但還是不願意只黏在這聖地禁邸的內廷,每天只做一樣的事由。而我營被留下的旗兄,都願意藉口恭王府尚未備齊戈什哈(滿語,清代高級官員的侍從護衛即武弁,簡稱「戈什」,總督、巡撫、將軍、都統、提督、總兵等官屬下均設有此職)為由,最是樂意走出宮門「隨扈」恭親王,倒能四處遙遙風,觀觀景兒。每次恭王在與洋公使會面後,都有一個慣例,必須得同當日跟隨的侍衛們聚在一處喝一次小酒解乏。在酒案子上,他會做兩件事:先是拉著我們一起扯開了嗓子罵一會兒大街。記得某一天,王遇到了多年不斷蠶食我朝疆土的沙俄公使,王會用流利有餘的俄語,嘀裡嘟嚕地罵他們是狗東西,是早晚要被「上帝懲罰的傢伙們」,是永遠也不知道洗澡的蠢貨。
而詛咒毛子是親王非常樂意幹的事情,他會一一羅列從順治爺那開始,沙俄羅剎對國土的不斷覬覦,最後竟從蠶食達到鯨吞的地步,他會罵羅剎鬼子是「熊心狗肺」。再一個慣例便是:他會請個耍八角鼓的「角」唱上幾句,這說明他一定是遇到了哪位順眼的洋朋友。他道:「我朝一定要學會交洋朋友,滿天下都是為敵的人,總歸是不好。」待安南「中法齟齬(意見不合)」前後,李鴻章便攛掇工部,再次修繕禁苑南門內正大光明殿及其他殿堂水榭時,圍著別有洞天的「活畫舫」的石雕舫船的外路,專修了能走西洋火車的軌路後,內廷才在慢慢修整的部分禁苑內,重新又恢復加派侍衛。我再去殺歿肅順的菜市口時,回來走得急,因出了一身的透汗,再加之第一次奉旨監斬,見到的全是難理解之事,以致偶遇風寒臥榻不起。
額娘卻只信雍和宮打鬼的喇嘛,開出不少的藏藥,總算幫我驅走了身上「鬼」。還在病中時,我便從探望的旗鄰都鬧出亂子來。不知誰在京城內外的旗營,還放了幾把火。但好在頭幾天的一場雨雪,總算是沒禍及大片旗營。事後,即有不少旗兵被緝拿審問。和我一同長大的幾個旗兄弟,也有因肅順的該死該活爭執不休,乃年輕氣盛,相互動手幹仗至傷人掛花,被督捕司緝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