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約19時許,73歲老婦張端(化名)的骨灰回到了村中。
按照當地風俗,骨灰回村的日子村中家家戶戶都要放鞭炮祛除晦氣。死者骨灰路經家家戶戶之時,鞭炮聲響徹院內外。
守著空屋子盼著13歲孫兒一點消息的歐陽軍(化名),也用顫顫巍巍的手舉起了一串鞭炮點燃。
3月26日,湖南邵陽地區隆回縣七江鎮雙桂村發生了一起令人嘆息的命案:13歲的留守少年歐陽雷(化名)砍殺73歲老婦張端,拿走其700元錢逃離現場去網吧。3月27日晚間,隆回警方發布通報稱犯罪嫌疑人已被抓獲。
悲劇
案發日,根據張端家附近居住的多位村民所述,歐陽雷像往常一樣在村裡閒逛,發現了正在半山的張端。事發前一天,張端在歐陽雷家附近打電話,讓女兒來拿錢。
歐陽雷在和老人發生口角以後,用一把篾刀對老人砍下數刀,拿走了老人身上的700元錢。
臨走時他曾經想要處理血跡斑斑的現場,卻因為力氣不夠大無法搬動老人,只得慌忙在老人身上覆蓋了一些東西離開。
在殺害張端以後的幾個小時裡,歐陽雷把自己藏匿在了網吧裡,直至警方發現。「他應該是用700元去上網了。」附近的村民紛紛議論著這筆錢的去向。
死者張端是當地的五保戶,丈夫和兒子均已離世,女兒遠嫁他鄉很少回來。根據當地村民所述,張端脾氣不好,經常罵人,曾經多次向歐陽軍告狀說歐陽雷打人。歐陽雷懷恨在心,曾經對自己的玩伴說過:遲早有一天要給她(張端)好看。
根據歐陽軍所述,這幾天一家人東拼西湊了92000元錢,作為喪葬費賠償給了死者家屬。
留守少年殺害老人的案發現場
留守
歐陽雷家是一個典型的留守兒童家庭,他從小跟隨爺爺奶奶一起長大,奶奶在兩年前去世,爺爺歐陽軍今年72歲。父親歐陽樹(化名)在七八年以前就去廣東打工,母親也在數年以前改嫁,雙方一年裡和孩子見面的次數只有一兩次。
歐陽樹兩年前回到了邵陽市區做建築工,雖然到老家的距離變近了,但是除了新年也很少回家。
歐陽雷曾經和家裡人提出過去外地見父親,均被家裡人拒絕。歐陽雷常常會在爺爺和父親通話的時候,搶過電話喊一句:「爸爸,你什麼時候回家?」電話那頭的答案,總是春節。
雖然年齡不大,但歐陽雷在村中的名聲卻已經不大好了,大部分村民對於這個極度調皮、卻少管教的孩子敬而遠之。他自己設計了一個彈弓四處打鳥、打人,把木棍的一頭削尖在鄉野間四處「徵戰」、辱罵追打小孩,是鄰裡警告自己的孩子敬而遠之的「混世魔頭」。據歐陽雷玩伴的回憶:「他情緒不穩定,心情好的時候對我們還不錯,心情差的時候就隨便打人。」
歐陽雷的家是一幢沒有貼瓷磚的4層小樓,有3層因為沒有資金裝修還是空的,只有底層住人。歐陽雷沒有獨立的臥室,和爺爺同睡一個大床的兩頭。
在歐陽軍的眼裡,孩子很膽小,因為他曾經想為歐陽雷在家中二樓做一間自己的臥室,卻因為歐陽雷的「害怕」未能實現。
在歐陽雷枕邊,有一隻髒兮兮的毛絨小熊。歐陽軍說這是孩子幾年裡最愛不釋手的玩具,幾乎天天都抱著它入睡。
對於爺爺而言,這個孩子最讓人心痛的一個惡習是偷錢——他從七八歲起就偷拿家中的錢,上了中學開始常年出入網吧以後更變本加厲。
根據歐陽軍的估計,歐陽雷這幾年從家中臥室的木盒子裡至少偷走了3000元錢。偷錢被家人發現以後,歐陽雷都會被爺爺用藤條抽打,總是「意思幾下」。歐陽雷最近一次偷家裡的錢,是正月十二,他偷走了歐陽軍的幾百元錢,被恰好在家過年的歐陽樹用藤條鞭打。
在歐陽雷曾經就讀過的七江中心小學,班主任龍老師卻對這樣一位「問題少年」並無太深記憶:成績不好不壞,性格內向沉默。而讓龍老師唯一記憶深刻的,是歐陽雷的爺爺對孩子的溺愛——一旦龍老師在家長會上說起這個孩子的任何缺點,歐陽軍都會表現得十分反感。
留守少年的床頭玩具和書
網癮
在歐陽雷就讀的七江鎮中學初二年級的教室裡,他的座位在最後一排,為數不多的單人單座。這是老師的安排,因為根據同班同學「投訴」:歐陽雷太鬧了,下課總是打罵女同學,借錢從來不還。
歐陽雷在班中逐漸被孤立,沒有說得上話的朋友,同學們幾乎不留他任何聯繫方式。對於同學而言,他唯一做的「好事」就是請客吃校門外的麻辣燙,因為歐陽雷經常以這個方式向他欠錢的同學抵債。為此,他也曾經兩次欠下了麻辣燙攤主好幾百元錢「巨額債務」,由其爺爺和生母為他還債。
他是課堂的「訪客」,課堂則是他在網吧疲倦萬分之後的一個「驛站」。根據同學的描述,他一周只有兩三次來校,來校以後就在後排睡覺。
初二上學期,根據同寢室的同學描述,作為寄宿生的他夜不歸宿、流連於網吧已成常態。2017年2月開學至今的不足2個月裡,班主任已經因為「逃課上網」聯繫了歐陽雷爺爺3次,每次老人都在網吧找到孫子。
「出事」之後,班主任老師搬走了最後一排歐陽雷的課桌,對全班同學沒有過多解釋,只是說:等他回來以後再說。
記者來到七江鎮中學附近,發現據歐陽雷同學所述他經常通宵上網的網吧「八核網吧」,大門緊閉。周邊居民介紹,26日當天歐陽雷被警方帶走以後,這家網吧也隨之停業整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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