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青青 石丹
ID：BMR2004
近日，在「職業打假人」王海的舉報下，「快手一哥」辛巴為「燕窩糖水」事件致歉，並退一賠三，共退賠近6200萬元。而同樣遭到打假的燕窩網紅品牌小仙燉卻無動於衷。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以來，王海已經多次「點名」小仙燉，從核心賣點到榮譽獎項等多方面進行打假，指責小仙燉是「每百克添加了1克幹燕窩的燕窩（味）方便食品——八寶粥罐頭」。
對此，小仙燉方面則向《商學院》記者否認王海打假的真實性，表示公司產品有權威檢測報告，而王海出具的檢測報告證據是「完全不符合事實」的，並強調小仙燉鮮燉燕窩「沒有添加劑，只有燕窩、水和一點兒糖」。
有意思的是，一方面，原本燕窩就因為高溢價、營養價值不如雞蛋、吸收率不如普通食物等爭議，被認為是「智商稅」。而在「智商稅」之下，小仙燉還因為質量、宣傳等問題多次遭「打假」。
另一方面，卻是小仙燉迅猛增長的銷售額、一波接一波的明星口碑，以及資本的青睞——明星陳數、明星章子怡、新東方創始人俞敏洪、360總裁周鴻禕、洪泰基金創始合伙人盛希泰等紛紛投資小仙燉。
那麼，前有小仙燉多次被「打假」，後有辛巴深陷「燕窩糖水」風波，目前引起燕窩行業亂象的主要原因是什麼？這樣靠「智商稅」成長起來的高溢價行業前路幾何？
燕窩收割「智商稅」？
國家高級食品檢驗師王思露告訴《商學院》記者，燕窩就是金絲燕築成的鳥窩，一般盛產於東南亞地區，是金絲燕等同屬的玉燕在銜食了海中的小魚、海藻之後經過消化，將消化腺分泌物與絨羽築造成窩巢，因為往往是築在海島的峭壁之上，形狀又很像陸地上燕子的巢，因此被稱為「燕窩」。
而這個「窩」的營養價值實際上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神奇。
從成分來看，王思露表示，每100克幹燕窩中含有蛋白質49克、碳水化合物30克、水分10克以及少量的礦物質鈣鐵，「從它簡單的營養配比就可以看出，其實燕窩與平常吃的食物相比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其所含的幾種營養物質大多數食物全都含有，而且相比之下有些普通食物的營養物質比燕窩當中的還要高，甚至吸收率更高，還便宜。」
儘管如此，關於燕窩的各種神奇滋補效果的信息依然鋪天蓋地。據小仙燉官方宣傳，燕窩不僅滋陰補肺，還「有助於提高精子和卵子的質量，調理肝腎，優生優育」。
圖源：小仙燉官方微博
在對孕婦和胎兒的效用宣傳上，更是如此。據了解，小仙燉還通過將燕窩和母乳的SA（唾液酸）成分含量對比，證明燕窩對備孕、懷孕、哺乳期的媽媽的重要性，宣稱燕窩可以預防妊娠紋和修復受損肌膚，對產後媽媽的皮膚修復非常有用，甚至還能「給寶寶未來的皮膚打好底子」。而在關於對胎兒效用的宣傳中，小仙燉宣稱燕窩能夠促進嬰兒腦部發育和提高記憶力，促進寶寶智力發育、阻止病菌入侵。
圖源：小仙燉官方微博
然而，這種在小仙燉口中可以預防妊娠紋、修復受損肌膚、促進嬰兒腦部發育和提高記憶力、阻止病菌入侵，在其他燕窩商家口中能夠排毒養顏、清除自由基、抗癌增強免疫力的唾液酸，真的有這麼神奇的作用嗎？
王思露指出，唾液酸化學名稱為「N - 乙醯神經氨酸」，它的確可以從燕窩的蛋白質複合物中提取出來，而且唾液酸佔到燕窩乾物質重量的3%～15%，經過測定的確有一些保健作用。但是，日常生活中大家每一餐燕窩中唾液酸的含量和科學家做實驗時給小白鼠的投入數量完全無法相提並論，所以真相只有一個——唾液酸對於我們只是一個「神話」。
「燕窩價格昂貴，營養卻不如一顆雞蛋，而且還總是出現食品安全問題，說它是『智商稅』並不為過——吃燕窩不能治病，也不會有神奇的作用。即便僅僅為了追求潮流和精緻，也要注意擦亮眼睛，選擇質檢合格、安全有保障的燕窩。」王思露表示。
打假小仙燉：燕窩還是燕窩味方便粥？
即便是這樣一個「智商稅」產品，小仙燉的燕窩產品也被指存在其他方面的造假行為。
今年下半年，王海多次「點名」小仙燉，髮長文《小仙燉騙術揭秘：據送檢結果計算小仙燉鮮燉燕窩燕窩含量約為0.6%！》，指責其「幹燕窩含量5克及以上」、「0添加」、「固形物含量大於等於90%」3大核心賣點虛假。
王海甚至直言，小仙燉的「鮮燉燕窩」不是燕窩，只是每百克添加了1克幹燕窩的燕窩（味）方便食品——八寶粥罐頭。並一直以「鮮燉燕窩方便粥」稱呼小仙燉產品。
據了解，王海委託第三方購買送檢的小仙燉70克/瓶產品，檢測報告顯示，燕窩酸（唾液酸）含量為0.06克/百克，按照GHT1092-2014《燕窩質量等級》計算小仙燉產品每百克約含0.6克燕窩——燕窩含量不到1%。
圖源：王海官方微博
然而，此前小仙燉向王海出示的同一款產品的檢測報告卻顯示，其每百克燕窩唾液酸含量為2.1克。《商學院》記者向小仙燉求證時，得到的另一份檢測報告也顯示，小仙燉70克/瓶產品的燕窩酸含量為每百克2克。
圖源：左為小仙燉出示給王海的檢測報告
右為小仙燉出示給《商學院》記者的檢測報告
而且，小仙燉官網宣稱產品配料只有燕窩、冰糖和純淨水，保質15天。而這高端精緻的宣傳也遭受質疑。
圖源：小仙燉官網
王海指出，結合其自身送檢結果，以及小仙燉提供給王海的檢測報告，小仙燉產品的燕窩含量為0.6克/百克或2.1克/百克，按照GHT1092-2014《燕窩質量等級》計算小仙燉鮮燉燕窩方便粥每百克約含0.3克或1.05克蛋白質。
在此情況下，如果小仙燉真的配方只有燕窩、冰糖和純淨水，那麼，根據王海和小仙燉出具的不同檢測報告，其蛋白質含量將為分別為0.3克、1.05克。然而，上述不同的檢測報告，都對應著遠遠「超標」的蛋白質含量——送檢結果顯示，1瓶70克小仙燉產品含有1.87克蛋白質；1瓶100克產品含有2.17克蛋白質。更令人吃驚的是，小仙燉本身玻璃瓶上營養成分表標示的蛋白質含量就高達2.6克。
如果配方真的只有燕窩、冰糖和純淨水，那這麼多的「超標」蛋白質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據此，王海認為，小仙燉的核心賣點「0添加」實則是核心騙術。
圖源：王海官方微博
與此同時，小仙燉「固形物含量大於等於90%」的說法，也遭到了質疑。根據上述王海得到的檢測結果，小仙燉產品每百克約含0.6克燕窩——燕窩含量不到1%，按照10倍泡發率（小仙燉廣告視頻顯示8克幹燕窩可以泡發到77克），燕窩固形物也不到10克。
即便按照小仙燉本身幹燕窩5克以上的宣傳計算，泡發後燕窩固形物也只是50克，而小仙燉自身出示的100克/瓶的產品檢測報告顯示燕窩固形物含量已經達到95.4%。「真相是小仙燉鮮燉燕窩方便粥中90%以上的固形物，大部分系水分和未標示的海洋魚膠原蛋白等增稠劑穩定劑合成的果凍樣凝膠。」王海在微博中指出。
圖源：小仙燉提供給王海的檢測報告
圖源：小仙燉提供給《商學院》記者檢測報告
不過，對於王海的打假長文，尤其是對於三大核心賣點的打假，小仙燉相關負責人完全予以否認。至於產品幹燕窩含量、添加問題、固形物含量90%以上等方面，小仙燉表示，有市場監督管理局委託譜尼測試對公司產品進行食品安全監督抽檢的檢測報告，「王海打假完全不符合事實」。
對方還強調，小仙燉是鮮燉燕窩，與即食燕窩存在很大的區別——後者因為保質期長所以需要添加劑，「小仙燉是真正的燕窩，不是燕窩八寶粥，也不是燕窩風味飲品」 。
「燕窩」口水戰還在發酵當中，關於小仙燉產品的質量及宣傳問題，打假方和被打假方各執一詞。
不過，資深品牌營銷專家張正認為，無論動機如何，王海作為民間打假名人必然是依法打假，否則自身難以立身存活。而且，在消費者分辨能力不足、政府監管不到位的情況下，以打假為生的職業打假人的存在，對市場來說實際上是積極正面的。
「『王海們』並不負責管理、查封和處理欺騙消費者的商家，更沒有責任和義務幫助消費者索賠。事情的最終結果還是要看執法部門。可以想像的是，政府部門認真查處，小仙燉很可能『在劫難逃』。」張正補充道。
明星資本助推在前 標準混亂等行業亂象在後
據了解，小仙燉成立於2014年，由一級健康管理師林小仙創立。小仙燉官網顯示，其鮮燉燕窩每年保持3倍速度增長，連續3年鮮燉燕窩全國銷量領先。
據小仙燉官方微博數據顯示，2017年，小仙燉銷量突破100萬份；2018年，其銷量已經突破260萬份；到2020年「雙11」，小仙燉銷售額達到4.65億元，同比增長263%。
在迅猛增長的銷售額之外，小仙燉還在明星的加持下得到了巨大的關注度和流量。
據小仙燉官網，其明星用戶就包括章子怡、陳數，而其官方微博披露，明星用戶還包括張栢芝、寧靜、景甜、李湘、馬伊琍、宋佳、朱亞文、惠若琪、劉敏佳等。除此之外，那英、謝娜、張天愛、張歆藝、周海媚、楊樂等多位明星為其年卡用戶。
消費水平的提高、燕窩高昂的售價、巨大的流量關注度……使得燕窩行業也得到資本的青睞。據了解，不僅陳數、章子怡等成為小仙燉的明星投資人，新東方創始人俞敏洪、360總裁周鴻禕、洪泰基金創始合伙人盛希泰等也紛紛投資小仙燉。
圖源：小仙燉官方微博
然而，在流量和資本的雙重助推下，小仙燉卻陷入「打假風波」，在燕窩本身的「智商稅」下，進一步被質疑存在質量及宣傳問題。
中國食品產業分析師朱丹蓬認為，隨著消費的整體升級，以及大健康意識與知識的不斷深化，中國燕窩、海參與花膠這3類傳統滋補型產品，在近3年來得到了高速發展，整體行業發展比較正面，但是也出現很多「害群之馬」。
「首先，行業缺少國家標準。沒有標準就沒有準入門檻，整個行業缺乏標準時，更多的是企業用自身的標準去界定。在此情況下甚至不能非常科學地評判小仙燉——因為沒有標準，連所有的界定都很難成立。其次，國家監管也還有很大的提升的空間。」朱丹蓬表示。
張正還指出，除了行業標準，一方面燕窩行業要加強市場監管，同時放手「王海們」打假，另一方面，還要大幅度提高行業集中度——經過充分競爭出現的行業領軍企業，具有天然的自律性，他們會主動維護行業良性發展，因為這是其生存的土壤。在這樣的良性市場環境下，市場集中度就一定會逐步提高，市場競爭環境就會越加呈良性、正向循環發展，而不是惡性循環。
對於本次王海打假小仙燉一事，《商學院》將持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