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氏人物 ‖ 記古風教授一家

古家人

——記古風教授一家

 

■ 陝西延長 趙國傑

 

陝西省延安市延長縣肖吉村有兩個古姓家庭，一個是上灣古華強家，一個是底灣古風家。

我家在肖吉村居住時，與古風爺爺家相背而居。我家院子朝西，他家院子朝東，中間隔著一條黃土高坡。論老親，我將古風爺爺叫四爺，所以與古風也是同輩人。我母親去世後，父親去地裡幹活或外出，經常把我安頓在本家伯父伯母家。因四爺和四娘待人和氣厚道，有時候父親也常把我送到他們家玩。

那時候，四爺四娘四十開外，誠實善良，待人熱情，在他家父親也很放心。四爺身體強壯，文質彬彬，做事老練穩重。四娘非常賢惠，一對小腳，面容白皙，眉清目秀，幹活麻利，家裡收拾得井井有條。村裡人都羨慕他家乾淨整潔，一進窯洞，明光彩朗，見人一說一笑，非常有親和力。記得小時候過年，全村大人小孩，都喜歡去給他們拜年。一進院子，便跪下磕頭。四爺老倆口穿得亮豔豔的，見我們給他們磕頭，便喜笑顏開地說：「娃們，別磕了，手凍腳冷的，快回家裡暖和暖和。」說罷，便給大人散煙，給小孩散面花。那時候我還小，四娘便給了我一個豬頭面花，裡面墊顆紅棗兒，白處白，紅處紅，捏得非常精緻好看，我拿上都捨不得吃。後來見了四娘，我說起這事。四娘哈哈大笑說：「四娘明年再給你捏一個豬頭兒。」我還以為是開玩笑，沒有想到第二年我去給他們拜年，四娘笑盈盈地給了我一個大大的豬頭面花。

有一次，父親去地裡幹活，又把我送到了四爺家裡。叔叔們都不在家，家裡沒有小孩兒。我覺得沒有小孩與我一起玩，心裡不高興，但也不敢亂跑。於是我拿了一個筆記本練習寫字。忽然，看到四娘家牆上有一幅長著鬍子的戲曲人物，感到好奇，便爬在炕頭上照著畫了起來。

這個時候，四娘走過來，笑嘻嘻地在我頭上拍了一下說：「海兒，這個你也會畫？」

我說：「會畫。」

四娘個頭低，給我開玩笑地說：「你能畫成，四娘都能長高啦！」

我不服輸地說：「四娘，你等著看吧！」我憋著一口氣，不一會兒就照著畫成了。雖然不好看，但基本上走不了樣。

我說：「四娘，你快來看吧，我畫成了。」

四娘停下手中的活兒，笑著走了過來，看我真的畫成了，十分驚喜地說：「哎呀呀，海子這狗兒真行，你看他照貓畫虎，還真的畫成了。」

我也笑著說：「四娘，你可不能翻話呀，你再長高，讓我看看啊！」

四娘哈哈大笑，便兩隻小腳在地上一跳，說：「海兒，你看看，四娘長高啦！」後來，四娘逢人便誇我聰明，長大了一定有出息。沒有想到還真的讓四娘說中了，我長大後會寫會畫，多才多藝，在村子裡也是一個人物。

四娘人緣好，一生養育了七個兒女，其中五男二女。村裡人都誇她說，「五男二女活神仙！」古風的五爸最小，叫名北盈，與我的近門老姑結了婚，因此便是親上加親。那年正月十五，村裡秧歌隊便逐門遍戶地拜年。我記得到了四爺家，大門卻緊緊地關著。鑼鼓停了後，只聽四爺在大門裡邊唱道：「外邊唱來裡邊唱，城裡住的古鴻英，門上鎖著三簧鎖，哎呀呀，鑰匙交給了小北盈。」於是大門外面，鑼鼓咚咚鏘，咚咚鏘，有人接著唱道：「裡邊唱來外邊唱，城外來了秧歌隊，叫一聲北盈快開門，哎呀呀，開門迎新喜盈盈！」這時，四爺才把門打開，哈哈大笑，給大家又是發煙，又是斟酒。平時只知道四爺讀過《四書》，擅長寫對聯，但不多說話，沒有想到他還有這樣的才華，我不覺暗暗地佩服他！ 

 

古鴻英（古風的祖父）

古西盈（古風的父親）

古風的父親名叫西盈，排行第三，人稱古家老三。解放戰爭初期，他就參加了解放軍。建國後，他曾在鄉政府工作。古風的母親，長年患病，不能打理生活。有一年，古風的父親攜全家回村了。我聽說後，便去他家玩。一進門，只見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坐在炕上，兩隻瘦瘦的小手拄在蓆子上，還站立不起來。瘦弱的身子顯得有氣無力，好像連個小腦瓜都託不起來，看著讓人心疼。這就是小時候的古風。她母親有病，沒有能力撫養孩子，使孩子極其缺乏營養，更嚴重缺鈣。還有一個小女孩在被窩裡，哇哇直哭。當時，古華強娘兒倆也在他家串門，看到此種情景泣不成聲。我心軟，也不禁淚水奪眶而出。大家不僅心疼面前這兩個孩子，也感覺古風父親這個男人也真的不容易。據說有一次，古風母親的病犯了，獨自一人去娘家，不幸半道上迷了路，晚上便跑到山洞裡躲了一夜。她到山洞裡後，看見一窩小豹子。她還以為是狗兒子，結果老豹子回來了，才知道進入到豹子窩裡了。雖說很害怕，但已經遲啦，退不出去了。她只好硬著頭皮呆著，嚇得連氣都不敢大聲出。好在豹子沒有傷她，因此人都說豹子是善蟲，不傷人。

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古風一家的日子更加難過。他父親一個月的工資收入，都買不到半袋土豆。再加上他母親三天兩頭地犯病，根本就撫養不了孩子。因此，古風的父親就辭職回村務農了。他回來後，自己動手挖了兩孔新窯洞，就居住在我家院畔底下。他非常辛苦，每天種了地，回家還得做飯吃，刷鍋洗碗，撫養子女，一刻不停。後來，古風漸漸長大，也開始上學了，很懂事，愛讀書，常常受到老師表揚。俗話說，從小看大，三歲看老。村裡那麼多小孩，成天在一起玩耍，或打撲克，或捉迷藏，就是看不見小古風。甚至逢年過節，孩子們都扎堆戲鬧，連那麼紅火的場面，也看不到他的影子。據說他要麼幫父母做家務，要麼在家裡看書，難怪他學習成績那麼好。再後來，我家搬遷到小雪村居住，與古風一家的聯繫就少了。

 

左起：古風的妹妹、古風的母親、古風

去年，在《家在肖吉》一書中，我才看到：古風高中畢業後，曾在南河溝公社和延長縣政府做過通訊員工作。後來，他考上了陝西師範大學中文系，成為遠近有名的大學生。大學畢業後，他被分配到延安大學中文系教書，四十歲就評上了教授。1999年春天，古風應聘揚州大學中文系教授，便舉家南下，生活在如詩若畫的江南水城。目前，古風已成為全國著名學者，這既是古家人的驕傲，也是肖吉村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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