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晚報記者 楊端端 文/圖
昨天，記者接到羅湖區威登別墅的業主徐女士爆料，說其居住的紅桂一街上的萬科物業威登別墅內裡面有一幅27年前的大型壁畫《日月星辰》，現在因年久風化正在逐漸脫落，非常可惜。徐女士認為這幅創作於1990年的大型壁畫應該是深圳改革開放早期的老物件，有很強的時代意義，不應任其破損。徐女士呼籲，由企業或者政府出來對於該壁畫進行保護。
《日月星辰》精彩紛呈
深晚記者昨天來到威登別墅現場。記者看到，雖然名為別墅，但威登小區裡根本沒有別墅，僅有四棟十層樓高的公寓樓。這是萬科地產早期通過投標置地發展的項目之一。整個小區小巧玲瓏，巧妙地利用有限的地幅，形成錯落有致的格局，輔以花圃、泳池、歐陸風格的圍牆，在上世紀90年代初的深圳一定是充滿吸引力的高端住宅。記者看到整個小區現在依然保養得不錯，乾淨整潔，小區後牆上那幅長119米，高2.6米的壁畫《日月星辰》非常醒目，精彩紛呈，不過上面的確也有好多個瓷磚剝落露出水泥的地方。
壁畫一側的文字簡介說明：該壁畫策劃為萬科物業管理有限公司，設計者為徐守鎮和朱佩君，製作方為河南省洛陽市美術陶瓷廠。壁畫畫面由「追月」「奔月」「火木水」「金火生」四個部分組成，寓神話的傳說和象徵的造型為一體。畫面上有盤古開天地，女媧造人，夸父追日，還有人類狩獵射漁，刀耕蠶織等意象，畫面奇幻美麗。
壁畫破損老住戶心疼不止
威登別墅的業主委員會主任李曙光大姐熱情地出來向記者介紹情況。她說自己1991年起入住，目前一手業主仍然住在這裡的屈指可數。平時喜歡跳舞的李大姐已經68歲，看起來卻非常年輕。李曙光回憶說，自己1987年從老家成都跟著單位來深圳工作。之前本來她想買萬科的天景花園，卻由於沒有深圳戶口而沒買成。1991年她的戶口轉入深圳才有了買房資格。這個時候她看到了萬科開發的威登小區，就以每平方米5000多元的價格買了一套兩居室。不過當時完全不是衝著萬科這個品牌買的，因為那個時候萬科也不是什麼品牌，她只是喜歡這裡的鬧中取靜和歐風設計。曾經她還看到王石也在這裡住過一小段時間。
這麼多年以來，李曙光一直住在這裡，對於小區的一草一木都非常有感情，「看到壁畫因為風化破損非常心疼」，她說，「現在仔細看這個壁畫真是覺得很美。這麼大的面積，要燒制這麼多不同的瓷片，當時的製作和安裝難度一定不小。這幅壁畫雖然只有27年的歷史，不過在年輕的深圳也堪稱文物了。」不過李曙光又介紹說，因為威登別墅小區規模很小，總共僅有104戶住戶，每個月的物業費連物業成本都不夠，要維修這麼大面積的壁畫經費肯定不行。她作為業委會主任，和業主徐女士的想法一樣，希望這個壁畫能夠引起萬科集團和公眾的重視，當做深圳的一個公共文化遺存來保護。
萬科威登別墅物業管理處的一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壁畫的風化和脫落有好長一段時間了。管理處恐怕瓷磚突然掉落砸到人車，都會定期去檢查，鬆動得厲害的會馬上取下來。至於萬科總部將會如何對待這幅壁畫的維護，目前還不清楚。
一件投稿引出的奇遇
經多方打聽，記者電話聯繫到了定居北京的壁畫設計者——藝術家徐守鎮。沒想到他對27年前這件事記得非常清楚，設計這件作品是他人生中一樁奇遇。
1990年，正在廣州美院進修的徐守鎮送一個小妹妹來深圳參加歌手比賽，在賓館房間裡的報紙上看到一則徵稿啟事——萬科物業公司希望為某小區的一堵牆找一個藝術方案。徐守鎮立即寫了一份方案過去。他說，自己當時這個《日月星辰》的裝飾壁畫方案的寓意在於：如果一個企業做好了它的功德，它將和日月同輝，將對社會產生巨大的影響。
投稿之後沒有放在心上，但兩個星期之後徐守鎮竟然接到了萬科的通知，說他的方案已經被採用，請他去領稿費。他從當時一個叫陳之平的萬科經理那裡領到了6000元的稿費。本來萬科並不需要他進一步創作畫面，不過徐守鎮說希望自己將這個方案畫出來，於是陳之平就答應了。雖然畫的報酬根本沒談，也沒有任何合同，徐守鎮卻毫不猶豫回到廣州借了一間學校的禮堂開始幹。他和夫人朱佩君投入了全部精力畫了整整半年。夏天的時候畫送到萬科，王石也出來看了。王石說：「這是你的創意，那麼就按你的意思。」
因為徐守鎮本人非常喜歡唐三彩，所以他選擇到洛陽美術陶瓷研究所做唐三彩陶瓷。不過當時的所長楊建芳回覆說做不了這個壁畫，因為「燒出來的顏色和畫出來的顏色是兩回事」。不過徐守鎮還是堅持，蹲守在研究所反覆做實驗。恰逢正在那裡帶學生實習的中央美院壁畫教授孫景波給了指導，壁畫終於成功燒了出來。最後萬科給了徐守鎮3萬元的酬勞。考慮到他當時的工資才一個月19元，項目的酬勞算得上是巨款了。
保護深圳一路走來的痕跡
陶瓷壁畫應該怎麼修復和維護？記者諮詢了畢業於景德鎮陶瓷學院的工業設計專家，不二人文空間的主人孔洪強。孔洪強說，「從照片看這個壁畫的材料是用好料中溫燒制的，現在如果做這麼大面積的新壁畫，200萬元都做不下來。」孔洪強接著說，「在中國做陶瓷壁畫最多的是景德鎮陶瓷學院，不過修複壁畫的價格比做新的貴很多，每平方米要4萬元～6萬元。因為重新燒制瓷片要消耗很多的時間去對色，燒完之後還要去做舊。如果整面牆的瓷磚都風化變碎，那麼就需要工人將全部瓷片拿下來，做UV油漆保護，使之形成保護膜，再貼上牆去。」
孔洪強強調，這幅壁畫的主題和藝術水準都很好，體現了八九十年代鮮明的時代特徵，也體現了第一代萬科物業的人文精神。如果再過二十年，這幅壁畫的價值將會倍增，因為那時再也沒有人做裝飾壁畫了。而在深圳類似的保護也有先例，比如洲際酒店前面那堵老牆。「我個人認為，這幅壁畫應該比洲際的老牆更有價值。」孔洪強說。
深圳市文藝評論家協會主席、中國美術學院教授孫振華告訴記者，這種深圳的早期公共藝術肯定有其價值，他們對於別的城市可能不算什麼，但這些痕跡卻能體現深圳的文脈，讓人們看到年輕的深圳是怎麼一步一步走過來。孫振華建議，可以組織一些專家去現場鑑定，如果確有必要，可以由政府來統一規划進行保護。
這種深圳的早期公共藝術肯定有其價值，他們對於別的城市可能不算什麼，但這些痕跡卻能體現深圳的文脈。
——孫振華
（深圳市文藝評論家協會主席，中國美術學院教授）
我個人認為，這幅壁畫應該比洲際酒店的老牆更有價值。
——孔洪強
（工業設計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