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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時」第四季－
【前文回顧】
過去時418｜關於海，關於旅行，關於你
【今日正文】
19、說好的世界末日呢？結果卻是徹頭徹尾的大騙局！
早上一醒來，衝野大叔說要帶我去吃肉骨茶。
其實我第一次來吉隆坡就在十號胡同吃過這個馬來西亞美食的著名代表（其實就是藥材燉五花肉嘛），但衝野大叔看到我當時拍的照片之後非說那不正宗，非要帶我去試試馬來西亞人自己認可的肉骨茶。
除了我和衝野大叔，還有另一位陳先生。
陳先生是衝野大叔以前的學生，現在做汽車噴漆生意，每天的工作就是接接電話、打打電話，衝野大叔說不管是他以前的學生、現在的學生，全都比他有錢多了，他是最窮的。
衝野大叔為了進一步證明自己在吉隆坡確實是個窮人，就帶我去了陳先生家，讓我看看什麼叫「豪宅」，可我看了一圈，真是看不出區別，因為對我這個根本買不起房的真正的中國窮人來說，他們住的獨棟房屋可全是「豪宅」啊，就像對一個買不起首飾的人來說，黃金和白金能有什麼區別？
我們吃肉骨茶的地方是一家名叫「萬利」的茶餐廳，接近中午時分，客人已經不多。
吃飯之前，衝野大叔難免要先給我講述一下肉骨茶的故事：
雖然肉骨茶是一道華人名菜，但在中國吃不到。
當初大量華人到馬來西亞來挖錫礦，那些礦工為了節省夥食費，將菜場裡一些豬肉的邊角料還有一些被遺棄的藥材撿回來，胡亂燉在一起，結果發現味道居然不錯，就慢慢流行起來。
所以，它是正兒八經的馬來西亞菜，儘管它有著華人的血統。
馬來西亞人習慣將肉骨茶當早餐，對我而言，有肉有飯的肉骨茶口味有些重。
這次的肉骨茶確實跟我上次吃的不一樣，至於不一樣在哪兒？我說不出個所以然，就是感覺更像藥材燉五花肉，而且是口味更甜的藥材，肥肉更多的五花肉，我一共配了兩碗米飯，依然解不了膩，午飯肯定又不用再吃了。
「接下來去哪兒？」吃完肉骨茶，陳先生將我和衝野大叔送回去，衝野大叔又問了我這個一如既往的問題。
「你說呢？」我也給了這個一如既往的答案。難道接下來的日子，我和衝野大叔的聊天都得從這個固定的問答題開始嗎？
「我都可以啊，看你吧。」暈，怎麼會有他這麼隨意的主人？
「去黑風洞看看好了。」我做出決定，心想，至少黑風洞離衝野大叔家近，萬一累了隨時可以回去休息——暈，又怎麼會有我這麼懶惰的客人？
黑風洞是馬來西亞的印度教聖地，洞前立著一尊巨大的金燦燦的印度教神像，並有272級臺階通往山上的洞口。
到處是身穿紗麗的印度女人和眼神詭異的印度男人，街邊的小攤上擺著灰撲撲的印度食物，小店裡傳來濃鬱的印度香味和節奏感強烈的印度音樂，一切都充斥著印度元素，讓我恍如一瞬間穿越到了印度——去年我在印度旅行了一個月，這個神奇的國度成為我「間隔年」之旅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從黑風洞出來，衝野大叔又問我接下來去哪兒，我說要不回去休息吧？他說這麼早就回去休息？要不再去個什麼地方？我實在不喜歡趕場子，但又不好直接拒絕，就問衝野大叔還有什麼地方可去？他說去吉膽島好了。
我問吉膽島是個什麼地方？以前沒聽說過，衝野大叔解釋了半天都沒說出所以然來，總之就是個什麼島，他也沒去過，是網上查到的，只知道是個旅遊景點。
「開車去還是坐電動火車？」衝野大叔問。
「坐電動火車去吧！」至少我對這個什麼電動火車還算有點興趣，起點站正好就在黑風洞旁邊。
衝野大叔帶我穿過旁邊的廣場，來到電動火車的售票窗口，得知去吉膽島碼頭需要2個小時，這比他預計的時間還多半小時，而且最早一班車在四十分鐘之後，到那邊時間就很晚了，衝野大叔轉頭詢問我的意見。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不去了吧。」我終於可以用一種不至於傷害他的方式講出心裡話。
「或者開車過去？」衝野大叔提議，「開車只要一個小時就到。」
「不了，我就是想坐電動火車。」我回答。
「那怎麼辦？」衝野大叔為難。
「改天吧。」
太好了！我終於可以如願以償地回去休息了！
回去的路上，我跑去逛了一家超市。
衝野大叔說這是他們這裡一家最土的超市，年輕人都不喜歡去的。
我說我最喜歡這樣的地方，他哭笑不得，我估計他永遠都無法理解我的旅行思維。
終於，熬到晚飯時間，又要考慮去哪吃的問題……「去哪兒玩」和「去哪兒吃」簡直成了每天困擾我和衝野大叔的兩個終極命題。
我總試圖讓衝野大叔帶我去當地人聚集的地方，不管多髒多亂都好，而衝野大叔又總擔心那樣的地方檔次太低，虧待了我，非得上網去查一堆馬來西亞的旅行攻略，然後找很多遊客都推薦的地方帶我去。
每到要面臨這兩個問題時，我就壓力很大，不知道該如何與衝野大叔溝通。
「帶你去吃釀豆腐吧！」謝天謝地，衝野大叔這次沒讓我做決定，直接跟我這樣說道。
「好啊！」我爽快地答應下來，管這個釀豆腐是個什麼東西呢，反正沒吃過，我又多嘴問了一句，「是當地人喜歡去吃的地方嗎？」
「是啊。」衝野大叔警覺地問道，「你是不是不想去？」
「沒有，沒有。」我趕緊扳回來，怎麼會這麼敏感啊？「我就是想去這樣的地方！」
「你真的想去嗎？」衝野大叔又開始莫名地慌張，「如果你還有別的想去的地方……」
「沒有，沒有，我真的想去吃釀豆腐！」我只差賭咒發誓了。
「我不太會招待客人……」衝野大叔甚至開始自我檢討，我到底該怎樣讓他明白我不是在責怪他。
「你招待得很好！非常好！」其實這種正面的誇獎當著別人的面說出來聽起來也有些假，但是我還能說什麼呢？我的語氣裡稍有點猶豫，衝野大叔估計又要胡思亂想。
「你真的不要跟我客氣！」衝野大叔還在自說自話，「你要是有想法的話，別管我……」
「快點！」我預計這個對話又要沒完沒了地進行下去而且沒有結果，趕緊起身，作勢要下樓，「我好想去吃釀豆腐啊！真的！好想好想吃！我餓死了！快走吧！」
就算這個什麼釀豆腐是有毒的東西，我都好想趕緊吃到它！
正值下班尖峰時段，路上車多擁堵，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市區裡那幾家著名的釀豆腐店，誰知道全都大門緊閉，經打聽才知道他們只開到中午，不做晚餐。
這下，原就忐忑不安的衝野大叔更加自責不已，開始一個勁地向我道歉。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我也沒來過這個地方！我不知道他們關門那麼早！」
「沒關係。」
「不好意思啊！」
「真的沒關係。」
「真的不好意思……」
「我們還是想想去哪裡吃飯吧。」
「哎呀，太不好意思了，讓你餓肚子。」
「那邊是不是有幾家餐廳？」
「不知道好不好吃啊，都怪我，沒查好信息，真是不好意思！」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裡吃？」
「你肚子餓了吧？都怪我啊，不好意思啊！」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裡吃？」
「你看你來馬來西亞旅行，我還讓你餓肚子……」
「……」我頭好痛，到底該怎樣跟過分客氣的衝野大叔溝通？
一方面因為溝通的問題，一方面因為交通的問題，我們吃上晚飯已經晚上8點，在KLCC（吉隆坡最著名的標誌性建築物雙子塔）裡一家高檔馬來西亞餐廳，我本來建議就在路邊攤隨便解決算了，但衝野大叔總覺得這樣才足以顯現他向我賠禮的誠意。
我真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麼，而且我說了無數個「沒關係」，他為什麼還覺得我在責怪他？
這家名叫Ma'am Kwan的馬來西亞餐廳生意倒不錯，去了還排隊，等了一會才坐到位置。
衝野大叔向我推薦「辣死你媽」，其實就是馬來西亞椰漿飯，根本不辣，只是從原文Nasi Lemak音譯過來的戲謔版本罷了。
「這裡很多本地人來吃哦。」衝野大叔告訴我。
「嗯。」我環視一周，確實看見很多本地人在就餐，但這並不是我想來的地方啊，衝野大叔怎麼總是有辦法理解偏差而又讓你無從責怪呢？真是奇怪！
一頓昂貴而精緻的「辣死你媽」餐吃完，時間已經到了晚上9點，我們從KLCC走出來，看雙子塔夜景。
第三次來吉隆坡，我卻第一次看到這據說不可錯過的城市景觀，原本就非常超現實的建築物在燈光的襯託下更顯得猶如水晶般清澈迷人。
「像是上輩子來過這裡。」我自言自語道，還記得兩年前我第一次看到雙子塔的情形——那是在白天，而旅行經歷將我的這兩年時間拉得無比長，不知不覺中我也似乎不再是當年第一次出國的那個我。
旅行在我身上到底起到了什麼作用？我說不清，但又顯而易見。
2012年12月21日，傳說中的瑪雅世界末日，微博上一片莫名其妙的狂歡氣氛，大家紛紛猜測自己的各種死法以及留下各種匪夷所思的遺言，而我和衝野大叔坐在機場候機廳，準備飛去檳城。
「我們上了飛機，就有可能永遠下不來了。」我開玩笑地對衝野大叔說。
「是啊。」衝野大叔說，「你還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
我想了想，搖頭：「沒有。上飛機前最後給我爸打個電話就行。如果真的死在路上，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但我內心一直不相信有這個什麼世界末日，我甚至懶得湊那個熱鬧，提前發一條跟這個世界道別什麼的微博。
萬一真的世界末日了，就全都是個屁了，還不如讓自己省點心。
結果，經歷一個小時的飛行，我們順利降落在檳城機場，陽光燦爛，世界和平。
直到12月21日這天真的結束，世界都沒有任何異樣，跟我們所熟悉的一模一樣。
微博繼續在狂歡，這時候已經變成了劫後餘生的狂歡，世界末日到頭來成了世界狂歡日。
不得不說，我心中竟難免隱隱地失望，每個經歷過那一天的人恐怕或多或少會有。
那是一種怎樣的失望？我覺得是我們失望於自己始終是個平凡的人，註定得不到什麼非凡的極致經歷，我們期盼了那麼久，以為會死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我們卻毫髮無損地順利地活了下來，真讓人悲傷！
「說好的世界末日呢？」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幾乎所有人都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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