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幾天,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的日子過得估計很鬱悶。面對新冠疫情,日本中央政府總算在2月27日拿出了「硬核」措施,要求全國中小學校停課。熟料,這紙政令卻在日本國內掀起了「以下克上」的風潮。
安倍:各地方,你們就聽我一句勸吧。日本國內媒體罵安倍內閣「當初消極怠工,如今反應過度」也就罷了,最關鍵的是,日本各地方政府也紛紛出來抬槓,畫風還都十分清奇。2月27日,日本島根縣率先抗聲,該縣知事丸山明確拒絕安倍的請求,稱「本縣何時出現感染者,何時執行停課」。隨後,日本京都府京都市表態:停課可以,但3月2日太緊急了,我們3月5日再停。
再然後,群馬縣太田市宣布拒絕停課,稱停課將造成本縣家長和企業的負擔增加,(本市)未出現感染者前,不會停課。然後,石川縣金澤市、衝繩縣石垣市也相繼宣布拒絕停課。愛媛縣倒是答應了中央的停課請求,但該縣的中村知事對媒體大肆吐槽安倍政府「臨時抱佛腳」「太過唐突」「說起請求,其實就是把麻煩推給了我們。」……
面對中央政府的禁令,日本75個地方行政單位搞出了不止75種態度。總之,眼下日本的畫風就是一堆縣知事和市長紛紛站出來,跟首相和內閣的政令抬槓。對中央的命令,地方居然這種態度,這種「散裝日本」的畫風究竟是怎樣形成的呢?其實,說起日本中央政府和地方之間的關係,比這更讓你驚掉下巴的事兒一堆一堆的。日本上次受災——2011年東日本大地震那會兒,內閣政府緊急設立了一個復興擔當大臣,負責與受災各縣協調救災事宜。資深政客、時任環境相的松本龍臨危受命,擔任了這一新設職位。按說這個節骨眼上的這種新職位,應當位高權重吧?可這位松本一上任就碰上了窩火事——松本大臣心急火燎地趕到受災最嚴重的宮城縣,縣知事卻讓他在那裡空等了半天也沒來。松本當然為這件事頗為惱火:「(縣知事)長幼順序都不懂嗎?(他)應該先進來,客人後進,不能讓客人等。」
松本龍不過說完之後,松本立刻感到自己失態,趕緊威脅在場記者說:「我剛講的內容不能寫進報導,哪家媒體敢這樣做你們公司就完了。」日本記者可沒人吃這一套,當晚就當新聞給播了。第二天,人家宮城縣知事很從容地開了個記者發布會,說了一句很經典的話:「國家和地方自治體不是主從關係,而是對等的合作夥伴關係,所以希望(松本大臣)不要用命令語氣。」
然後,松本在全國一片痛罵聲中辭職了,此公6月24日上任,7月5日辭職,一共幹了不到倆星期,還白丟了之前的環境相。這就是日本中央和地方關係的真實寫照。是的,按照日本現行憲法的規定,日本地方政府其實是「地方自治體」,權力來源於當地民眾的授權,縣知事、市長等政務官的人事任免都由地方民眾選舉產生,如果縣知事和市長與首相是同一政黨的,黨內可能還能動點「家法」來約束一下,如果碰上個反對黨,那乾脆跟你抬槓沒商量,松本龍遇上的就是這種情況,他本人是從自民黨「叛逃」到民主黨的,卻碰上了個自民黨的宮城縣知事,所以可能是被有意穿了小鞋。
其實松本估計也是深知這一點,所以即便在盛怒之下也沒敢抬出自己「欽差」的官位來壓人,只是拿「長幼」「主客」來說事,但還是踩了日本「地方自治」的紅線。說起來,「地方自治」這套規矩實是美國戰後給日本人定的,日本首相與各地縣知事的關係,其實有點類似美國總統與各州州長之間的關係。硬要說不同,就是美國的政治架構受歷史原因影響,還比較強調「州」一級的權力,州長權威還比較大。而日本因為是直接從戰前的中央專治直接轉型過來的,連縣一級的權威都沒有,縣知事跟首相抬槓、市長跟縣知事抬槓、甚至市長「越級」跟首相頂,那都是家常便飯。此次「禁令風波」中,就有不少市長爭先恐後地跳出來,指名道姓地罵安倍「無能」。「散裝日本」是現實,但這樣的政治體制到底好不好,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具體到此次疫情而言,不少日本地方政府不遵守中央的要求自行其是,確實增加了疫情擴散的風險。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記者 王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