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西是澳大利亞的一位單親媽媽,二OO四年聖誕節前夕,她帶著六歲的兒子丹尼爾到泰國的普吉島去度假。
十二月二十六日早上九點,人們陸續走出房間,到旅館前面的海灘上去享受清晨的陽光。翠西還像前兩天那樣,也帶著孩子來到沙灘:她在海風中翻開一本有關海龜的小說,而丹尼爾則到淺海邊去拾貝殼。
九時三十分,陽光下遠遠的一抹海浪線悄然泛出白色的光暈,寬闊得一眼望不到邊。隨著它的快速推進,一種奇怪而尖銳的聲音由遠而近。
「海嘯?」曾在遊輪上做過服務員的翠西見狀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大聲呼喊:「丹尼爾,快跑,海嘯!」畢竟相隔著二三百米遠,低頭拾貝殼的丹尼爾竟沒聽見。
翠西顧不得多想,便來了個「逆向行動」,竟迎著沙灘上逃生的人群跑去:「我得設法救我的孩子!」然而,當她終於看見丹尼爾那不知所措的臉時,一個三尺高的海浪打來,把她捲入無底的深淵。翠西的身子不停地在浪花中翻滾,她幾乎完全喪失了知覺,只是本能地掙扎著:「我得設法救我的孩子!」 迷迷糊糊中,她抓住了一個什麼東西,睜開眼睛一看,竟是一塊斷裂的門板。
大海龜搭救
眼看著太陽快要落山了,如果她還不能上島,就非常危險了。正著急時,海浪陡然升高,她覺得自己的後背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下。「是鯊魚?」她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壯起膽子往後一看,原來竟是一隻外殼青灰的大海龜。「我還真的有救了!」
有著四分之一中國血統的翠西曾聽祖父講過,在她的家鄉一一臺灣,人們相信它會在人遇險時浮出海面,拯救其脫險。故而,但凡他們發現海龜,就會在其殼上刻下自己的姓名和放生的時間,然後把海龜放歸大海,希望自己或親人遇險時能得到海龜的幫助。
「莫非你就是我祖父在老家放生的那隻小海龜?」祖父在世時,曾給她講過多次,他十二歲那年,偶爾在海灘上發現了一隻奄奄一息的小海龜,於是當即把小海龜抱到鎮上的教堂,還請會一點醫術的洋牧師診斷,最後,洋牧師竟開刀從小海龜肚裡取出一隻誤吞的爛膠鞋。小海龜在祖父家養好傷後被放歸大海,放生前, 祖父特地在小海龜的外殼上刻下自己的姓名和放生時間。
「不大可能,事情都過去八十多年了,哪有那麼巧的事?再說,兩地海域相隔數千公裡,它是怎麼來的?」不過,多少懂一點海洋動物習性的她還是滿懷希望地摸了摸大海龜的頭,那海龜就像通人性似的,竟把頭翹起來,「哦一哦—」地叫了兩聲,然後用嘴銜著她的衣襟往小島方向拖。儘管如此,但翠西仍死死地抱住門板不放:「不能完全依靠一隻海龜逃生。」
這時,月亮已跳出海線,給黑森森的大海鍍上一層柔和的銀光。見海龜用嘴拖人和門板有點吃力,翠西便對海龜說:「請你把我弄到門板上面去吧。」那海龜聽到這話,又翹起頭來「哦一哦一」兩聲,便用脊背把翠西拱到門板上,然後划動四肢,盡力用門板託往小島。
眼看著就要遊到小島,卻發生了一個意外,一陣大浪打來,竟把趴在門板上的翠西再次掀到海裡,不會遊泳的翠西連抓了幾次,都沒抓住那塊救命的門板,只好在海水裡拼命掙扎。說時遲那時快,那海龜竟像翠西海嘯前看的那本小說裡寫的那樣,快速遊到她的身子下面,將她輕輕託出海面,並託著她遊啊遊啊,一直遊到小島的沙灘上。
荒島「魯濱遜」
翠西暈乎乎地躺在沙灘上,半天不能動彈,思維似乎停止運轉。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拱她的脖子,一股熱氣噴到她的臉上。「海龜?是大海龜!」這時,她方才想起自己已被海龜救上小島,「你是在提醒我不能繼續躺在潮溼的沙灘上,否則難以保存體溫?」海龜翹起頭來,「哦一哦—」兩聲,接著又使勁用頭去拱翠西的後背。
翠西側著身子想爬起來,但眼前直冒金星,身子又重重地摔了下來。就在摔下來的那一刻,她突然看見龜殼上刻有一個漢字,儘管年代久遠、字跡模糊,但就是燒成灰,她也認得出來:那是一個「王」字,是她的祖姓。
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力氣,她一翻身竟坐了起來:「祖父曾經救過的那隻小海龜?」儘管頭暈腦脹,但她還是支撐著爬到海龜的殼上一一那上面還真有一些漢字,可惜除了「王」字和「生」字以外,不是看不清就是不認識。
「祖父當年教給我的漢字,幾乎都丟到爪哇島去了!」正遺憾著,龜殼右下端刻著的一行小字跳入她的眼帘:「一九二五年八月十九日。」「這無疑是放生的時間。呵,你還真是我祖父救過的那隻小海龜!」她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海龜在前面開路,翠西搖搖晃晃地跟著,終於來到一座陡峭的礁巖前。「哈哈!這兒竟有一個隱蔽的山洞!」有了這塊門板,翠西求生的願望更加強烈:「我得活著,我的丹尼爾需要我。」
她就著透進洞的月光看裡面寬得能放下幾張床,還亂七八糟地堆積著一些草和樹枝。「若有一堆火就好。」她摸索著找來兩塊石頭,然而不論她怎樣擊打,都未能將那些草點燃:「海水浸泡過的,這草也太溼了。」待她轉身去看那海龜時,卻不見蹤影。一會兒,只見海龜銜著一把乾草爬回洞來。
有了火,翠西不僅烤乾了身上的衣服,還在火堆邊為自己鋪了一個「床位」:有海上旅行經驗的她知道,在海水裡漂流了整整一天,她目前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而海龜就像一個警衛似的趴在她的身邊,還不時睜開眼睛「巡視」四周。
人龜鬥禿鷲
第二天早上天亮,翠西方才發現這是個被人廢棄的荒島,因不足兩百平方公裡的島上,竟有三四處殘垣斷壁,中間還有一口坍塌的水井。「這水既清涼又好喝,這裡的人為什麼要搬走呢?」翠西百思不得其解。
她還在水井旁邊的芭蕉林裡發現了一串半生不熟的芭蕉。她抱著那串芭蕉興衝衝地往回走,突然聽到天上發出了一陣奇怪的呼嘯聲,抬頭一看,只見一雙眼露兇光的大禿鷲向她俯衝而來,她嚇得丟下芭蕉便往大海龜所在的沙灘跑,但還沒跑到海龜的身邊,那禿鷲就已經追上了她。
情急之下,她跳進一個大沙坑,就像那本小說裡的主人公那樣,用手抱著頭,將身子蜷縮成一團。然而禿鷲用它的尖嘴和利爪啄、抓翠西的頭,試圖讓她鬆開。正緊急著,卻見海龜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趕來,「刷」的一聲竟像個大蓋子似的撲到那沙坑上,並將頭縮進龜殼,任憑禿鷲怎樣啄抓,都「龜然不動」。
折騰了大約半小時,那禿鷲終於累了,於是便停下來靠著龜殼喘氣。這時,海龜突然伸出頭來,緊緊地咬住了禿鷲的一雙腿,無論禿鷲怎樣掙扎反抗,就是不鬆口,直到禿鷲的腿被咬下一大塊皮。禿鷲氣急敗壞地飛走了。見海龜的頭被禿鷲啄得鮮血直流,翠西心疼得流下眼淚。
那隻受了重傷的禿鷲沒有再飛回來,翠西就靠著那串青澀的芭蕉和那口坍塌的水井,又堅持了兩天。十二月二十九日中午,前來搜索海難倖存者的直升機,終於發現翠西在沙灘上點燃起的三堆篝火。被繩梯吊上飛機時,翠西的第一句話竟是:「請你們把搭救我的海龜也送往醫院搶救!」
然而,當救援人員把飛機停在沙攤時,那海龜已經遊進大海。聽見翠西在叫它,它回過頭來,「哦——哦——」兩聲,好像在說:「再見!」
「再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