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歲的穆罕默德-本-薩勒曼,是沙特歷史上最年輕的王儲,中東石油大國的實際掌權人,《時代》周刊評選出的2017年度人物,人們口中的「地表最強85後」。
現在,他即將增加一個新身份:英超老牌俱樂部紐卡斯爾聯的所有者。
根據英國媒體的報導,紐卡現任老闆麥克-阿什利已經同意將俱樂部以3億英鎊的價格賣給薩勒曼控股的沙特財團SIA。名下資產超過2600億英鎊的薩勒曼,也將取代曼城老闆曼蘇爾(177億),成為英超最有錢的老闆。
而這還只是冰山一角。英國媒體推測,以薩勒曼為核心的沙特王室,總身家高達1.3萬億鎊(你沒看錯,真的是萬億)。薩勒曼本人有一艘價值4億鎊的遊艇、一座價值2.4億鎊的法國城堡,他甚至還花3.6億買下了達文西名作《救世主》。
小薩勒曼買下了位於巴黎西部的「路易十四城堡」
2017年,小薩勒曼拍下達文西名作《救世主》
這一連串驚悚的數字背後,是薩勒曼神秘而曲折的崛起之路。
想搞明白薩勒曼的身世,我們首先要從他的爺爺、開國國王伊本沙特說起。
伊本沙特
1902年,伊本沙特帶著40個勇士奇襲利雅得,以此為落腳點開始徵服周圍部落。作為一種懷柔手段,他主動提出與其他部落聯姻,迅速擴張的同時,自己先後將41個女人納入後宮,其中22個被他稱為妻子。
她們為伊本沙特生下了45個兒子,代代繁衍至今的結果就是:沙特現在有大約1.5萬名王室成員,光是王子就有5000多個...
沙特王室譜系圖
1985年,伊本沙特的第25個兒子薩勒曼(就是如今的沙特國王),與他的第三個妻子法赫達生下了一個男孩,他便是我們今天的主角穆罕默德-本-薩勒曼。為了區分,接下來我們稱他為小薩勒曼。
老來得子的薩勒曼,對小兒子寵愛有加,但這還遠不足以讓小薩勒曼成為那特殊的1/5000。
與傳統的世襲制不同,伊本沙特為自己的王國確立了「兄終弟及」的繼承制度,王位傳給兄弟而非子嗣。從第2任國王薩烏德到今天的第7任國王薩勒曼,無一例外都是伊本沙特的兒子。至於到底是哪個兄弟接班,則由嫡系子孫組成的「效忠委員會」投票選出。
這一制度的弊端顯而易見:由於競爭者太多,很多國王在登基之時已是風燭殘年、無力理政,王位之爭也變成了「比誰命硬」。
2015年,輪到老薩勒曼當國王的時候,他已經80歲高齡了。
現任國王老薩勒曼(左)與王儲小薩勒曼
老薩勒曼還有個70歲的弟弟穆克林王儲,後者是伊本沙特最年輕的兒子。按道理,穆克林是接替老薩勒曼的不二人選,但登基後僅僅3個月,老薩勒曼就廢黜了穆克林(對外宣稱穆克林認為自己年齡太大),改立55歲的侄子納伊夫為王儲,同時立兒子小薩勒曼為副王儲。
之後2年,老薩勒曼將政治、經濟、軍事大權悉數交給小薩勒曼,納伊夫這個王儲名存實亡。2017年6月,老薩勒曼乾脆廢黜了納伊夫,立小薩勒曼為王儲。
儘管小薩勒曼此時已是國家的實際掌控者,但此舉畢竟觸犯大忌。為了平息眾怒,老薩勒曼不得不做出讓步,頒布了這樣一條法令:我兒子之後,直系後裔不得再擔任國王或王儲。
小薩勒曼與川普
經此暗度陳倉,小薩勒曼終於順利成為王位繼承人,而沙特沿襲60多年的兄終弟及,自此也不再是一條鐵律。
小薩勒曼走上前臺離不開父親力推,但他本人也非泛泛之輩。
與同時代其他養尊處優的王子們不同,小薩勒曼不抽菸、不喝酒、不逛夜店,格外重視自身形象。他從小就流露出對政治的興趣,常年跟隨老爸耳濡目染,成了他的私人顧問,因此也備受信任。
他為人低調,極少接受採訪,哪怕是支持他的本地媒體。一位經驗豐富的沙特外交官說,在2015年之前,他甚至「根本就不認識小薩勒曼」。
2015年上任國防部長後,小薩勒曼開始展現出強硬手腕,力主沙特出兵幹預葉門內戰,組建伊斯蘭反恐軍事同盟,不斷擴大沙特在中東地區的影響力,也讓自己知名度飆升。
然而,他的上位畢竟有些「名不正言不順」,面對周圍虎視眈眈的「兄弟們」,一心要幹出一番事業的小薩勒曼心生一計。
2017年11月,他開始了聲勢浩大的反腐行動,下令抓捕200多名權貴政要,其中包括40多名王子。名單中最顯赫的,是身家187億美元的中東首富、伊本沙特的孫子瓦裡德。
瓦裡德當時被媒體捧為堪比巴菲特的投資奇才,傳言他向父親借了3萬美元起家,打造了自己的商業帝國。他與美國總統川普是老相識,1991年川普破產後,還把自己的遊艇「川普公主號」賣給了瓦裡德。
瓦裡德奢華的私人飛機
2013年,瓦裡德在《福布斯》富豪榜上排名第28,結果他將《福布斯》告上法庭,認為他們嚴重低估了自己的財力,並表示從此拒絕與《福布斯》合作。
仗著自己財大氣粗,瓦裡德最初不太把年輕的小薩勒曼當回事,還公開指責他軟禁「前王儲」納伊夫。於是乎,他成了這次反腐的重點打擊對象。最後,瓦裡德破財消災,忍痛上交了60億美元,才得以重見天日。
獲釋的瓦裡德面容憔悴,傳言他在獄中受盡折磨
反腐行動一直持續到了2019年1月結束,總計回收資金4000億裡亞爾(合1070億美元),傳喚381人(一部分僅作為證人出庭),有87人達成和解,56人遭到刑事指控。
這次「大義滅親」為小薩勒曼掃除了不少改革中的障礙,廣受好評的「2030願景」(經濟結構改革)以及女性解放計劃,得以按部就班投入實施。
在小薩勒曼執政前,沙特是世界上唯一不允許女性駕車的國家。如今,沙特女性不僅獲得了駕照,也可以自由從事體育運動、進場觀賽、出國旅遊甚至參軍。
沙特女性展示自己的駕照
「我曾經考慮過女扮男裝混進球場,感謝真主,現在我不用這麼做了。」2017年10月,沙特政府正式解除了女性看球禁令,一位女性球迷如此說道。
準備進入球場的沙特女球迷
也許你還記得這樣一幕:2018年世界盃,小薩勒曼與普京、因凡蒂諾坐在一起,觀看了東道主俄羅斯與沙特的揭幕戰。當俄羅斯打進第一球後,普京有些不好意思,主動與小薩勒曼握手,至於他到底說了什麼,成了那屆世界盃的未解之謎。
實力不濟的沙特最終0-5慘敗,這讓遠道而來「督戰」的小薩勒曼顏面盡失。為了緩和尷尬的氣氛,普京在比賽結束後還給了小薩勒曼一個擁抱。
在小薩勒曼的「2030願景」中,體育是相當重要的一部分。除了解除對女性參與體育的諸多限制,鼓勵體育領域的投資也被寫進章程,他本人更是身體力行,把目光轉向了商業化最為成功的英超聯賽。
早在2018年,英國媒體就曝出了小薩勒曼準備斥資40億英鎊收購曼聯的消息,但格雷澤家族豈肯輕易放棄自己的搖錢樹,雙方扯皮了1年多,小薩勒曼漸漸失去了耐心。
小薩勒曼與英國前首相特蕾莎-梅握手
另外一邊,被喜鵲球迷視作眼中釘的老闆阿什利,也考慮賣掉經營了13年的紐卡。雖然紐卡的影響力無法與曼聯相提並論,但這家成立於1892年的俱樂部,擁有深厚的底蘊和球迷基礎。曼城的成功案例在前,小薩勒曼選擇紐卡也就毫不奇怪。
47歲的金融專家阿曼達-斯塔夫裡作為談判代表,促成了這次收購。2003年,這位女強人曾經拒絕安德魯王子的求婚,認為婚姻會分散自己的工作精力。斯塔夫裡在中東頗有人脈,2008年曼蘇爾買下曼城的過程中,她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英國金融家、安德魯王子的前女友阿曼達-斯塔夫裡
對於已經93年未曾染指頂級聯賽冠軍的紐卡來說,小薩勒曼這個大財主讓他們看到了復興的希望。然而,在交易即將完成的消息傳出後,質疑與反對的聲音幾乎一刻沒有停過,核心原因自然是小薩勒曼的「黑歷史」。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小薩勒曼的叔叔、第3任國王費薩爾也曾大舉推行現代化改革,廢除奴隸制,卻被自己的親侄子開槍打死。成長於這樣的環境中,小薩勒曼深知,要想實現目標絕不能心慈手軟。
如果說宮鬥只是沙特自己的家事,那麼2018年的卡舒吉事件,徹底將小薩勒曼推上了國際輿論的風口浪尖。
卡舒吉與未婚妻
卡舒吉是沙特著名記者、《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2018年10月2日,他帶著年輕的女友來到沙特駐土耳其大使館,準備辦理結婚相關手續。他將女友留在了車裡,自己獨自進入使館,然後再也沒有走出來。後續的調查證明,卡舒吉在使館內遭到謀殺。
媒體曝光的案件細節,比恐怖片更嚇人:得知卡舒吉的行蹤後,一支15人的暗殺小隊提前埋伏在了使館內。他們將卡舒吉拖到一張桌子上,先給他注射了一針不明藥物,讓他停止慘叫,隨後開始對他進行肢解。
負責「主刀」的是一位名叫圖拜吉的法醫專家,《中東之眼》稱,這個劊子手是一邊戴著耳機聽音樂,一邊活生生將卡舒吉肢解的,他還建議同夥也戴上耳機。
現場錄音顯示,卡舒吉生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快窒息了,別用袋子套我的頭,我有幽閉恐懼症。」
鑑於卡舒吉過往曾多次撰文批評小薩勒曼的強權行為,西方媒體幾乎一致認為,是小薩勒曼下令暗殺了卡舒吉。沙特方面雖然堅持聲稱這只是部分官員「越權」,王儲並不知情,但已無力改變小薩勒曼在世人眼中的「暴君」形象。
卡舒吉死後,小薩勒曼在利雅得會見其家屬,並與卡舒吉之子薩拉赫握手
國際特赦組織本周向英超聯盟致函,認為小薩勒曼收購紐卡的真正意圖,是藉助足球來遮掩自己的惡行,英超應該認真評估「沙特政府恐怖的人權記錄」。
卡舒吉的未婚妻哈蒂斯-辛吉斯更是憤怒發聲:「英國政府和英超不該允許小薩勒曼參與英國的體育活動,他至今還沒有為謀殺我丈夫承擔任何責任。」
外有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內有如履薄冰的皇室紛爭,特殊的環境孕育出擁有兩幅面孔的小薩勒曼——既是引導沙特走向文明的領路人,也是心狠手辣的獨裁者。
他的到來,很可能顛覆英超乃至世界足壇格局,影響力或更甚於「前輩」曼蘇爾和納賽爾。
至於他究竟會把這個國家引向何方,時間早晚將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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