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暗訪「擼口子」大軍:群狼拒吃獨食「憑本事借的錢堅決賴著不還」)
每經記者 李斌 實習記者 劉星 實習編輯 張均一
信用黑戶無處不在,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有數家平臺的逾期記錄,現實生活中,他們可能就是你身邊很熟悉的親朋好友,也可能是工廠裡你的一位工友,更可能是一位剛剛讀大學的學生……而在網際網路,他們有一個統一的名稱,「擼口子」大軍。
「擼口子」大軍的力量不容小覷,他們一旦發現某個口子可以快速下款,就會在群裡將其公布,並且美其名曰:分享,不能一個人吃獨食。而為了躲催收,他們果斷地放棄了原本的工作,甚至背井離鄉去往誰也找不到的地方,等到催收的風頭過了,再回家去。而他們「擼口子」得來的錢財,大部分直接拿去消費了,但也有人一筆一筆攢起來回老家蓋房子。
而他們的主要聚集地為QQ群、微信群,為了將聚集地隱匿起來,他們不惜建立並加入數個QQ群,以防群被封殺無處安身。而群名稱也從以往簡單粗暴表明「擼口子」變成了隱晦如「廚師群」「交流群」「業務群」等。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眾群主雖然相互之間心不在一起,但是改群名的行動卻是那麼統一。群友們有時候會「互相幫助」,在夜深時,也會在群內開心地唱起歌來。
深陷泥潭想逃出卻被欲望驅使無法自拔
「今天怎麼電話變多了,什麼情況?」一張滿是紅色未接通電話的圖片被群主小張扔了出來。他在名為「某某廚師總群」的QQ群內問到,某某貸這幾天是不是瘋了?
單純看群名稱,絕對想不到這是一個聚集了幾百號信用黑戶的QQ群,在臥底潛伏的幾個月內,這個群的名稱從簡單粗暴的「新口子速擼」發展為「某某大學生兼職」,幾經更名成為了現在的「某某廚師總群」,不明真相圍觀群眾可能會以為此群的作用僅僅是簡單交流廚藝心得。
群主小張,是一位來自江蘇南京的個體戶,但是現在他已經不在家中,由於「擼口子」欠款太多,且大部分沒有按時歸還,不時有催收電話打來,他的親戚都被煩了個遍。以前嚴重的時候催收還會上門,他只得從家裡出去避風頭,最近一年逢年過節也沒有回家。現在,小張在一家工廠打工,工資並不高,一個月2000塊左右。
「哎,想回家但是不能回,回去了又能幹嗎?」曾經小張也想過「上岸」,但是無奈工資低,花錢又大手大腳,根本沒有辦法將以前的欠債窟窿給補上,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從不同的平臺「擼口子」。而擼的口子多了,也就不在乎以前所看重的徵信記錄了。(個人信用報告日益重要,如何查、怎麼用、不良記錄如何補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總結了一套攻略,特別適合需要貸款的朋友,關注「添升金融」回復「信用報告」獲取。)
「上岸」,是「擼口子」大軍對於將所欠平臺款項盡數歸還行為的說法,一旦有人上岸,眾群友會表示祝賀,很少會有人說風涼話。但是對於究竟上不上岸,每個人的態度卻又不一樣。小張現在不想上岸,因為現在的他已經被成功洗腦:憑本事借的錢為什麼要還?如果平臺因「爆雷」而宣布清盤,那麼他們非常有可能不用還錢了。而且,一旦上岸意味著他必須歸還一大筆欠債,這會把他的家都給掏空。
幾天前,群裡新來了一個大學生小劉,大家卻是另外一種態度。小劉是把借的錢買了手機,現在還不起了,又不敢告訴家裡人,所以想問問群裡的老油條有沒有辦法先把漏洞給堵上。「趁欠的錢少,趕緊告訴你爸媽,不然以後有你受的。你這才剛剛考上大學,沒必要為了幾千塊錢把前程斷送了」。幾位老油條苦口婆心勸道,在他們看來,雖然自己擼了一個又一個口子,但是卻並不想看著還是學生的小劉陷入這個旋渦。
「擼口子」大軍一面掙扎著想要上岸,一面不停地被「擼口子」這種不用本金就能獲得錢財的行為吸引,他們想要過回正常生活,但是欲望卻使得他們深陷泥潭。
群友之間「互相救助」群內生活「豐富多彩」
「發工資了。」小張在群裡說道。「發工資」是「擼口子」大軍對成功借款的說法,不同於正常人通過勞動獲取報酬,小張的工資是不花費任何勞動得到的,如果真的要用什麼等量的東西來進行公平交換的話,可能是他們透支的信用。
「XX貸也發工資,可以擼一下,今天怎麼有點安靜啊,都在幹嗎?」群內的氣氛似乎不如往日活躍,一位資深「擼口子」人士在群內問道。
小張接過了話:當然是在「擼口子」。在他說話的同時,另一位群友將他「擼口子」的視頻進行了直播,一個額度500元,一個額度6800元。
群內這種「擼口子」現象算是日常狀態,但是偶爾也會有人信用太差,借不到錢。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向群內的「擼口子」大軍「伸手」,請他們「給口飯吃」。
「吃不起飯了,有沒有人幫忙轉個飯錢?」一位似乎已經無口子可擼的群友在群內喊道,更多的時候沒有人搭理這種人,但是有時候運氣好,遇到剛擼到口子「大方施捨」的人,會轉個十塊八塊的給他。
拿到轉帳錢款的群友,也不會嫌棄這十塊八塊錢少,還會附加一句「你真是個好人」。而作為群主的小張,也曾經在群內以這種方法請求群友支援。
夜深人靜的時候,群內有時會突然熱鬧起來,不是因為聊天的人變多了,而是有人開始唱歌,起鬨者會拍手叫好,讓他再唱幾句。擼口子大軍之間,也會相互傳遞各家平臺的消息,一旦某家平臺出現了問題,則會把相關文章發到群內一起「慶祝」一番。在他們心裡,平臺一旦倒閉,他們就能不還錢了。
除了唱歌和分享平臺信息這種非日常活動以外,他們也經常會將自己搜集來的下款口子進行分享學習,而且美名其曰「業務交流」,並且稱他們的群為「業務交流群」。除了真的在分享自己實際操作過口子的人以外,也會有一些中介出現在群內,定期將其下款成功的圖片或者視頻發布在群內,以此證明他沒有撒謊,沒有隨便拿一個平臺糊弄大家。
在「擼口子」大軍群內,雖然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但是他們的目標都是一致的:不還錢,繼續擼,齊心協力反催收。「憑本事借的錢,為什麼要還呢?」
「信用黑戶」會遭遇多種障礙嚴重者可能面臨刑罰處罰
上海明倫律師事務所律師王志斌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所謂『信用黑戶』指存在不良信用記錄的人,『信用黑戶』在辦理貸款、信用卡等需要個人信用的場合會遭遇障礙。」
據《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了解,在銀行方面,辦理貸款或者使用銀行信用卡有過多次的逾期還款情況,將會成為銀行的黑戶。這種情況下,再辦貸款就比較難。此外,逾期涉及金額很大、額度很高的情況下,借款人若是不及時還款的話,也容易上銀行「黑名單」。
對於借款人「憑本事借的錢堅決不還」的心態,律師對記者表示:「正規平臺會(對借款人)進行資質審查,並且會公布借款人和出借人的『一對一』,(即使)平臺進行清盤或者破產清算,這些也都可以清算出來。也就意味著,只要平臺正規,借款人一般是跑不掉的,也沒有賴帳一說。相反,如果是不正規的平臺,又很大程度上查詢不到借款人的信息,此類平臺一旦出現問題,很有可能導致『老賴』所希望的將債務賴掉的局面。而由於證據的缺失,投資人很有可能血本無歸。」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梳理發現,一般因民間借貸產生的糾紛,債務人只要沒有觸犯《刑法》,是不會被追究刑事責任的,在某些特殊情況下,欠債不還將面臨刑罰處罰。
債務人欠債不還,債權人向法院起訴,法院判決後,債務人依舊拒不還錢。此時,債權人可以再次向法院起訴,並申請強制執行,假如債務人有能力執行而拒不執行(債權人需向法院提供被執行人有財產而不還錢的有力證據),根據情節嚴重程度,可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