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石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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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炳靈的地標,除去炳靈大橋,應該就是飛來石了。我也不知道飛來石為什麼叫「飛來石」,聽起來有些古怪,但也算通俗易懂。顧名思義,應該就是塊飛來的大石頭吧。反正打我記事起,這塊大石頭就在政府外的池子裡躺著了。
炳靈沒有專門供人玩耍的地方,飛來石算是一處。外公說,飛來石是從瓦屋山飛下來的石頭,掉落時斷成了兩截。一截落在張壩的田裡,像牛的腦袋;一截落在龍灣的溝裡,像牛的身體;這兩塊大石頭合起來,就是頭完整的石牛。
後來政府把像牛頭的這塊大石頭圍了起來,劃成了公家的。也就是日後我們口中所說的「飛來石」了。
我們總愛溜去飛來石玩耍。
順著圍欄大搖大擺的翻進去,
再小心的踩在水池邊上,縱身一躍,
就能輕而易舉跳到石頭上。
照相師傅抓拍得真好。
就在我絞盡腦汁的為描寫這個場景而苦惱時,
照片後面偷偷入鏡的小男孩兒,
生動形象的為我們展現了這個過程。
這個動作讓我想起了我美麗的紅拖鞋。
當大家身輕如燕的翻圍欄跳石頭時,
我還是個毛手毛腳的小屁孩兒。
一腳沒踩穩,拖鞋飛到了水池裡。
我當時急哭了,下也下不去,上也上不來。
那是我當年最寵愛的一雙鞋啊,
就這樣在我笨拙的身手下英勇犧牲了。
水池裡常年都有青蛙、蝌蚪和綠油油的水草。
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
因為就算沒有這些東西,
我們也能蹲在石頭上玩他個一下午。
在只有一家照相館的年代裡,
每戶人家能保留至今的照片屈指可數。
有趣的是,在這些屈指可數的照片裡,
都能看見飛來石的身影。
可見,這是塊多麼有頭有臉的大石頭了。
它所處的位置,也是塊風水寶地。
政府的大鐵門一開,正中央就是它。
圓圓的水池中,它就寂靜的待在那裡。
其實池子算是為它量身定做的。
因為是先有它,再有池子的。
母親的青春在我未曾觸及的時光裡。
我很難憑如今的容貌去揣測她年輕時的樣子。
叔叔阿姨們只說,我和母親年輕時很像。
一樣的愛笑,一樣的圓圓臉。
只不過我黑了些,胖了點兒,
沒她老人家好看。
excuse me,我黑嗎?
是,我承認我確實沒我媽白,
但也不至於淪落到黑吧。
在母親好友們的一番吹捧下,
我對她過去的樣子甚是好奇,
究竟我媽年輕時是個什麼樣兒呢,
這個問題在我心裡盤桓已久。
我實在是很難把人到中年的的母親,
同她們嘴裡的舊時光美人兒聯繫在一起。
好在哪個女孩兒沒有愛美的心,
年輕時總要臭臭美嘛。
少不了要拍一堆少女情懷泛濫的照片。
獨特的造型,誇張的服飾、動作、表情,
看一眼就準能猜出年代來。
每個媽媽都擁有少女時期,
都有同我們一般的懷夢年紀。
只不過因為有了你,有了我,有了他,
才甘願向歲月妥協。
學著去做個任勞任怨的母親。
我打心底感激飛來石的存在。
無數少女在它身旁莞爾一笑,
將逝去的光陰定格在這裡。
正因它風雨不動安如山的堅守,
才留住了媽媽們年輕時的樣子。
只是後來,它還是銷聲匿跡了。
整個鎮子拆遷時,
我一直以為他們會把它牽走的。
這麼好的一塊大石頭,被水淹了多可惜。
只怪當時我才九歲,沒錢又沒勢,
根本沒人願意聽一個小破孩兒的心聲。
我甚至想過叫上好幾輛大卡車把它拉走。
這樣一來,飛來石又能繼續活在我們當中了。
可是他們並沒有。
房屋一拆,村子一毀,它就被拋棄了。
被扔在廢棄的鎮上,讓水庫一併淹了。
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就這麼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風光了幾百年,
至此,這塊默不作聲的大石頭,
也算是壽終正寢了。
本來想一本正經的講飛來石,結果一不小心又扯了這麼遠。想起小時候寫作文老師總說我跑題,反正這麼多年也改不過來了,那就一路跑到底吧。
文 · 唐子艾
丁酉年 · 四月十二
(感謝劉永、李瑤、羅玉嬌提供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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