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明與春嬌」系列電影的第三部《春嬌救志明》(下稱「第三部」)裡,春嬌因陰毛變白而苦惱,在閨蜜的建議下……(為避免劇透此處省略XX字)
陰毛在這裡成了製造笑料、推動情節的重要物象。
這並不是彭浩翔電影中陰毛的第一次正式亮相:《志明與春嬌》(下稱「第一部」)裡夾在手鐲間的陰毛不僅讓觀眾忍俊不禁,也使得春嬌對志明心生憐憫;《低俗喜劇》裡「電影監製如陰毛」的著名比喻則生動地披露了當下電影製作領域某種現實,令人拍案叫絕。
彭導的惡趣味早已有所領教,但本片中,春嬌變白的陰毛卻只讓我感到尷尬。我並非道德衛士、不能接受「三俗趣味」,實際上,這些內容比起我平時接觸的段子,簡直是小汙見大汙。但片中關於大姨媽一本正經的討論,「胸懷大志」梗和喜歡拍大便的攝影師,卻都充滿了違和感。
電影不是不能汙,但不應該喧賓奪主,否則就會顯得不倫不類。香港電影在「盡皆過火、盡皆癲狂」的黃金時期動不動就拿屎尿屁來做文章,好萊塢爛仔幫喜劇也是專攻「下三路」,《王牌賤諜:格林斯比》裡的「大象OOXX」更被稱為「電影史上最汙場景」。這些電影的「汙」要麼單純地搞笑,要麼服務於主題,可謂恰當好處、相得益彰。
《王牌賤諜:格林斯比》(2016)
彭浩翔還是有些才氣的,喜歡抖機靈和耍小聰明,對兩性關係的理解也有其獨到之處。他能用警匪片的套路去拍男人「偷腥」(《大丈夫》),也可以把「警察嫖娼」表現成一個若有其事的任務(《飛虎出徵》),還對女漢子提過出「撩漢指南」(《撒嬌女人最好命》)。可看完第三部,不禁想問:它表達的愛情究竟是什麼呢?
《撒嬌女人最好命》(2014)
第一部對男女間眉來眼去微妙情感的拿捏早已經成為經典。餘文樂在接受採訪時說:「兩個人沒有在一起的時候,撩來撩去最過癮了。那個時候,男人與女人,都竭盡全力去展現自己的魅力。」第一部非常有趣,不僅僅是關於愛情。在我有限的觀影經驗裡,它應該是把「抽菸」這件小事拍的最富餘情調的。
我很願意把《志明與春嬌》、《春嬌與志明》(下稱「第二部」)和六六的《王貴與安娜》、《安娜與王貴》(本人均只看過小說)作對比:「王貴與安娜」系列講的是階層懸殊的兩個人組成家庭過日子的故事,在前後兩部中,男女主人公分別有了婚外情,最終又都迷途知返。
某種意義上,「王貴與安娜」兩部的故事被整合、壓縮到了「志明和春嬌」的第二部中。在我看來,後者更有深度一些——它以「我變成了另一個張志明」,對戀愛中男女難捨難分、難以名狀的化學反應作了探究。
《春嬌與志明》(2012)
彭浩翔曾發微博徵集第三部的故事,我的回覆是「七年之癢」——我很想知道柴米油鹽中的志明和春嬌,是不是還能保留那一份有趣?「有趣」是對於生活的態度,是乾冰在馬桶裡彌散開來的煙霧,是從「深夜洗車」到「毀屍滅跡」 的聯想,而不是張嘴即來的葷段子。
儘管警察還能認出當年裝日本人的志明,儘管手機鈴聲還是「你爸爸找你……」,影片最終給我的感覺卻是「不疼不癢」。或許它原本也無意繼續探討愛情——一個永遠都不可能說清楚、卻永遠吸引人的話題。愛情只是銜接段子的粘合劑,其作用甚至比不上一簇陰毛。
張志明的人物設定是「長不大」,但「長不大」可以是童心或別的什麼,為什麼被理解為「不擔當」?春嬌老爸和志明乾媽這兩個人物安插得也很不成功,「借種生子」和「地震」的情節簡直莫名其妙。
儘管春嬌因為老爸的道歉而決意原諒志明,但如前所論,志明在危難時刻的「自私」行為原本已經偏離人設,更遑論因此而導致分手。
志明演唱的「求婚歌」,固然很能打動女人,但以他廣告人的身份和「長大不」的心思,「求婚策劃」的水平至少不應該亞於威爾▪史密斯扮演的「全民情敵」。我是說,這對他太簡單了,我很難從中看到他的決心以及為此付出的努力。
雖然時間已經從2009年走到了2017年,雖然撩妹的工具由簡訊升級為微信,雖然髮型從板寸短髮長成捲曲長發,但唱首歌就「長大」了?男人絕不是這樣煉成的。
從片名和故事來看,春嬌是當之無愧的主角。觸使她轉變心意的關鍵情節,是「遇見外星人」。這就過分超現實主義(扯淡)了,完全可以用「算命大仙」之類的代替。如果非要讓外星人出鏡,作為彩蛋可能效果更好,畢竟外星人也是源於第一部的梗。
本片很明顯地呈現為「產生矛盾→化解衝突→和好如初」的通俗愛情片模式,這種模式可以不斷地被複製。如果彭浩翔願意的話,他可以無限拍續集——只需把《春嬌救志明》的「救」換成其他動詞就行。
但願這樣的事不要發生!
《彭浩翔電影劇本集》
套裝十冊,一座電影檔案館,
盡窺電影鬼才的創作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