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海牙,陰霾的天空、蕭瑟的街頭、凌厲的海風,讓人忍不住地瑟縮、顫抖。
為《戴珍珠耳環的女孩》而來,好不容易找到莫爾斯皇家美術館,結果卻是閉館裝修。
身體的寒冷、飢餓和內心的失望一起湧來,逗留在美術館旁邊的古城堡,看著興致衝衝拍照的遊客,我連了解一下這裡是哪裡的欲望都沒有。
避風的一面有位花甲老太太,擺出兜售各種紀念品的小攤,我意興闌珊地走過去隨便看看,不知怎麼地我們就談起了莫爾斯美術館,談起了《戴珍珠耳環的女孩》。
不經意的談話讓我驀然精神一振,原來這幅畫目前在另一家美術館作為臨時展覽供遊客參觀,太開心了!
我趕忙問了地址,激動地出發了。
剛出大門就折了回來,不確定自己是該過馬路向左還是向右。
老人家特意放慢語速,幾乎一字一頓地告訴我出了大門會看見一座什麼樣的雕塑,如何地過馬路,如何地找到這家叫做什麼什麼十四世的博物館。
我聽個大概,仗著就算找不到總能問到有人知道的心理,再次出發了。
好,過了馬路,我在一條鬧市街裡兜了一大圈,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像個博物館的建築……
停車場的大叔總該對這地方門兒清吧,去問問。
博物館,不知道。
《戴珍珠耳環的女孩》,不知道。
啊,我抓狂了。
半途而廢、打道回府顯然是不情願的選擇,我一沒去海牙國際法庭,二沒去海灘,就是要到博物館看到這幅油畫啊!
不行,我再次回到了老奶奶那兒,連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她還是一臉慈祥,找出一隻藍色油筆在我的列印版地圖上勾勾畫畫,繼續用清晰緩慢的英語確定我跟上了她的話,甚至把博物館的名字寫在了旁邊。
我感激涕零,很想在小攤上買點什麼作為回報。
看來看去沒有看上的,算了,何必一定要投桃報李呢。
我再次向她道謝,又站到了馬路對面,陷入迷茫。
顯然,我應該是站在了博物館門口上,可是招牌呢大門呢?
繼續問,還是沒有人知道。
我沮喪了,看來今天是找不到這家博物館了。
手風琴聲飄來,前面的街頭藝人開工了。
我仰頭長嘆,唉,只能回去了。
什麼叫「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就在我抬頭這一瞬間完全領會了!
確實沒有招牌沒有大門,牆壁上卻明明白白寫著博物館的名字。
走進去,呵,排隊的人群立刻讓我確定了:沒錯,就是這兒!
搖著悅耳的叮噹,有軌列車晃晃開過,海鷗在城市的上空盤旋,也發出清脆的鳴叫。
路邊兩個發傳單的小夥兒,看著我試探性地問候:你好!
得到回應,兩個人樂不可支地笑作一團。
寒風中等著我的三明治熱好,和同樣站在櫃檯前等待的女孩寒暄:It’s so cold today.她微笑著附和。
女王生活的小城看似頹廢、破敗,卻又帶著一股溫馨的暖意。
回到旅舍,夕陽已努力地拱出烏雲,我雀躍地奔到窗前,外面還落著小雨呢,屋裡卻一片燦爛,隔著一扇窗,陽光竟可如此溫柔。
扭頭望望身後的夕陽,重溫了電影《戴珍珠耳環的女孩》。
片尾,背景音樂緩緩流淌,同屋的女孩回來了,她驚喜地問:是不是《戴珍珠耳環的女孩》?我點點頭。
她來自布魯塞爾,到海牙度周末,卷卷的頭髮很可愛,先是盛讚了我用來燒水的檸檬色水壺很卡通,接著又席地而坐,向我展示她買的小兔杯子,說這是很經典的荷蘭品牌,自己從小就很喜歡。還有荷蘭的糖果。
我很感動於她的熱心。
這次歐洲旅行是我第一次住青旅,而三周的青旅生活,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遇到有很多可聊的異國女孩。
後來我們並沒有保持聯絡,不記得她的名字,甚至不記得彼此是否有交換過名字,只是她燦爛的笑容、整齊的牙齒、溫和的聲音,以及說起自己如何walk around的神情,還存留在記憶裡。
旅途中,與很多人的相遇,或許都是如此。
佛羅倫斯的最後一晚,和同屋一個中國女孩一起去吃T骨牛排,兩個人喝掉一瓶紅酒,至今還能想起華燈初上、吃得舒舒服服走在巷子裡的樣子。
白天,我們各自旅行,晚上,我們一起分享一頓晚餐,次日,各奔東西。
不需要名字,不需要打探,不需要聯繫。
也不需要,你記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