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末,一批50年前被封藏起來的時間膠囊被現代人打開。信箋上留下的話反應了1967年蘇聯時代的人們對半個世紀後美好未來的質樸期待和展望:「你們是不是已經實現共產主義社會了,我們現在正在為之奮鬥呢!」
越來越多的90後把希望寄托在生發和面膜上面,殊不知中年危機才是你對未來生活的極端想像,你從生活的泥潭裡抓出一把不確定,宣布危機就像破產一樣氣動山河,事實上這場危機對於你而言是一種主動的氧化,一種逃避積極生活的自我催眠和心理防禦機制。
《城市焦慮解構》是公路商店推出的全新專欄,旨在用時間幫你消受一切,因為你在鏡子前反覆地擠了太多次痤瘡,卻從來沒有好好端詳過這場"危機"。
——公路商店
1)
聽說過老張拉麵?
前幾天我參加朋友舉辦的吃辣椒比賽,他們打包了老張拉麵的辣油。有人表示:
嘗嘗吧兄弟,吃的時候,你感覺你自己活過,吃完以後第二天,你活著的感覺太強烈了。
好吃。魔幻。
第二天聽說有個兄弟沒上班,活動範圍為以馬桶圓心,2米為半徑。活著的感覺,的確有些過度強烈。
但他不會後悔,如同那個因為服用野生河豚而死的古人也不會後悔一樣。
因為辣油而制霸一方的老張拉麵,是北京餐飲的文化偶像之一。
只在晚上開門,火爆至極,天山雪蓮獨自綻放,根本不care任何世俗規則,聽說胡彥斌、喬杉、林更新來了也得排隊。
前幾天聽說他關門了,大為震驚,實際上是虛驚一場,只是換了地方,之前那個地方,大概違章了。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不過,如同你在鬼門關走過一遭你就會重新思考生命的意義,這一場虛驚,讓我也陷入了深思。
雖然是裝深思逼...還是有點歷史背景的。
如今個體戶的餐飲形勢...大型不好,2017年黃了好幾家,有一個app甚至開了一個欄目,報導關張的餐廳,表達哀悼,欄目名字叫「關門了...」。
到後來,黃了的餐廳實在太多了,app也忙不過來了。
有些餐廳,連雲悼念的待遇都沒享受到,就死了。
開牆打洞、違章建築清理、網紅店衝擊、某端人口清理、在網際網路上的失利...
北京三裡屯「髒街」清理回顧。
有些死因尚屬常識範圍內,有些死因則屬於飛來橫禍。
我的朋友改霞久居朝陽區,周末想給自己的「沙拉胃」 換換心情,跑到東城區,發現,眼睛一閉一睜,又倒了一家。
2)
老張拉麵們,是北京餐飲界的一種反商業化的存在。
在他們的朋克文化裡:
合規部分超過60%,有明顯的商業sense,毛利率讓人稍微皺點眉頭,以上特點滿足其中任意兩條,都難以成為一個icon.
他們星羅棋布地位於北京的某些地點,只負責好吃、實惠、在運營方面與民同樂。而因為這樣的特點,被一些人喜聞樂見。
不過,反商業化的存在,是最容易在「人間不值得」這個問題上崩潰的人。
任何一種反商業化,必然也沒什麼擴張的野心。
既然不把精力放在順應流行規則上,那較大概率是放在其它事情身上。
後者這些事可能讓你滿意,但不見得讓市場關注。
市場的規則不讓他擴張可以,但如果市場不讓他活著,那就是「人間不值得」爆發的高危時點。
年關將近,很多「人間不值得」都會在正月裡落實為行動。據不完全統計,很多「逃離北上廣」的決定,60%左右都發生與春節回趟老家期間。
只要這個地方能讓你活下去,一切都好說,關鍵是,能不能?
3)
「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收拾」,你是防不住的,突入其來,無法可依,無法用常識和理論解釋,你痛心疾首也並無實際作用。基本上可以算作不可抗力。
不過,商業化的衝擊卻也顯而易見。
一個美味的髒店倒閉,如果其原因並不是因為「不可言說的力量」收拾了這條街,那麼在他墳墓上冉冉升起的經常是一家網紅店。
或者不是網紅店,他可能是希臘酸奶、髒髒包、芝麻菜蓋飯、抹茶專門店或者任何一種更符合消費升級氣息的食物。
對於street food有熱愛的人,如果你看到你熟悉的黃燜雞米飯店忽然賣起了重慶小面,你都會覺得人間失格。
那麼如果一條曬買褲衩和跨欄背心的胡同忽然充滿了髒髒包、芝麻菜蓋飯、抹茶專門店這樣的食物,你更加會覺得這條胡同失去了希望。
從自由市場角度來看,擠掉美味髒店的不是髒髒包,而是餐飲行業的規則。
資本留意到後者的品類,不只是因為他們看似消費升級的品牌屬性,而是他們背後生產供應鏈的標準化(sop).
如果你關注資本言論,你會發現,所有的關注餐飲市場的大佬都在擁抱sop這件事。
這麼說,哪怕是開餃子店,小明家自己研發低成本的速凍餃子並解決物流問題,投放至門店;小紅家自己包。
即使是小紅家的更好吃,而且好吃很多,但更容易獲得資本市場青睞的,是小明。
為啥呢,因為小明家的店員或者廚子,只需要把餃子下鍋就可以了,人力成本很低,擴張成本就低,擴張速度就快。只需要做到不難吃即可。
而小紅的唯一競爭力是好吃。
可好吃與不難吃,在市場的眼中也許並沒有很大區別。絕大多數人,可能會選擇一家環境更好的、可以送外賣的、接受手機支付的餃子店。
而絕大多數人,一天只吃1-6頓飯。每一次都是一個選擇。
最慘的是,當你真的想吃好吃的餃子的時候,小紅可能死了。
如果死掉很多小紅,那麼餃子的及格線就一定會大幅降低。
會不會死掉很多小紅? 劣幣驅逐良幣的故事,在中心化時代(資本集中於頭部和巨頭手上),常常更加明顯。
因為你如果有了錢,就意味著逼死小紅的以下潛在問題,你更有條件解決。
開牆打洞、違章建築清理、網紅店衝擊、某端人口清理、在網際網路上的失利...
你可以選在商場裡,你可以不選擇違章建築,你可以花錢成為網紅店,你可以給你員工包食宿。
與此同時,你可以不在研發口味這件事上花太多時間。
而當你足夠大而不倒、逼死足夠多的小紅的時候,你就可以更難吃一點點,因為你是那個定義市場規則的人了。
4)
這逼裝得有點遠,關鍵是,你是啥樣人呢。
最近參加一個飯局,聊到最近幹了些什麼,意外發現,其實還是有很多人知道不少深夜知名髒攤的。
那些描述不像編的,涉及到不少深夜段子,有鼻子有眼的,說起來眉飛色舞。
年近30的這幫人,非要說到你相信他們「確實還在高頻蹦迪,並且確實在蹦迪結束之後,帶著搭訕來的馬子凱子續攤」為止。
這些故事的意圖非常明顯。並且,故事的情節展開,充滿著與中心化世界、佛系世界不搭的魔幻感。
在人均消費100元以下的餐飲世界裡,年輕人呈現出兩種價值取向。
一種如同這幫人,你還有夜生活,還有朋友,你的朋友看到你第一個想到的不是資源整合。
還有一種,高頻購買髒髒包、和50塊錢一份的蓋飯——令一碗蓋飯從20漲到50的,可能只是多了兩根芝麻菜,並且用錫紙包好。只要購買了這碗蓋飯,你就實現了月薪2萬低成本向中產階級靠攏的階級跨越。
yeah,躋身於由中年壯漢黃牛組成的甜品排隊隊伍之中,購買到一份天價甜品,此事確實很中產。畢竟消費主義的品牌套路之一,就是要給你足夠的理由唱出《我們不一樣》。
不要judge。如果這兩波餐飲,和這兩波人可以和平共存下去,那我們什麼問題沒有。
作為商戶,老張拉麵們選擇不參與「不可言說的力量」和資本的規則;芝麻菜蓋飯們選擇參與「不可言說的力量」和資本的規則。
作為人類,有人選擇擁抱街頭文化,有人選擇進軍中產。
雖然你可能也被生活操翻,一周七次郎,變成了為了七筆訂單喝成了脂肪肝。
雖然你可能每天都聽到,大量江湖術士在鼓吹順應時代和擁抱變化。
但人間有很多事一定要參與嗎?
上帝生活於教堂,佛祖生活於寺廟,所謂真理、規則、「購買了x你就擁有了x」...這些只是肉身人類根據自己需求而散播的言論。
一切都只是個人選擇而已。
如果你認同某家美味髒店有權保持一種街頭驕傲,且你的內心也渴望保持某種街頭驕傲,請你想辦法讓他們活著。
多組幾個局,多發幾個朋友圈兒,呼籲呼籲,管用,你必須要相信你的聲音管用,你的聲音才真的管用。
因為我們愛這個地球,我們不想讓這個地球上的人為了任何一種理由吃屎,我們也不想讓僅在商業社會裡成立的觀點 去侵害那些「以商業為手段但其實是搞藝術的」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