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術後第二天,先生單位有急事要他回去處理,打掃病房衛生的保潔員推薦她姐姐來給我當護工。「我姓張,叫我張姐就行。」張姐做完自我介紹就開始用熱毛巾給我擦臉、擦手,然後又要給我燙腳,我被張姐的熱情嚇了一跳,忙把腳縮進被子裡。我看張姐這麼勤快當時就應了張姐的價格,張姐高興啊,收了盆又開始坐在床尾給我揉腿。哎呀太感動了,這親人似的服務,我又給她按天漲了二十元,只要能像親人那般照顧我,多給點錢也值得啊。
作者 星閃兒
我跟她說:「我其實要求不高,現在傷口未好,不能自己起床,我想起床時你把我攙起來,吊瓶輸完了幫我喊一下護士,替我到樓下買點飯即可。我自己能做的自己做,多活動一下還有利於身體恢復呢。」
沒想到這價格一落定,張姐立刻跟換了個人似的。立馬停止按摩,坐回了床頭的椅子上,笑著說:「他們都說護工是伺候人的活兒,難幹得很,但我伺候過的幾位病人都是特別好的人。我伺候過一位老太太,兒子女兒都在國外,老太太對我可好了,勸我吃勸我喝,生怕怠慢我。我伺候了她一個月,她走時離不開我了,非要帶著我走,我家裡還有老頭呢,走不開。她幾個孩子也對我特別滿意,到現在還經常從國外給我寄禮品來呢。」張姐打開了話匣子便收不住嘴了,見我不斷點頭,她乾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把腳直接飄到床上,從口袋裡掏出一把花生米,一邊吃一邊說:「我伺候過的第二位病人,是位在日本工作的小姑娘,她和你得了一樣的病,別看她年齡小,但心眼特別好,從不讓我照顧她,手術後第二天就能下床了,自己提著吊瓶上廁所。你看看我臉上用的化妝品,都是她送我的,正宗的日本貨……」
張姐說得眉飛色舞,噴得我一臉花生米味兒,要不是我提醒她吊瓶該換了,她還在講她的護理史,沉醉其中,渾然「忘我」。我真怪自己嘴快,剛見面幾分鐘就著急給她做好評,要知道她開始只是護理秀,假裝勤快,我哪能白白給她加錢呀。
我告訴張姐,我白天輸液需要人陪護一下,輸完液她就可以回家了,晚上我家先生會來。張姐一聽忙說:「就別讓我大兄弟來回跑了,他工作要緊,我在這裡伺候你就行。」這我懂,得多支付她一百元的夜間陪護費。
晚上六點先生來了,張姐忙趕著他走:「大兄弟,弟妹有我照顧,你放心回家睡個安穩覺吧。」我一個勁地對先生使眼色,讓他別走。可先生不會拒絕人,收下張姐的熱情打道回府了。
先生走後,張姐把一張陪護床搬進了病房,又拿來了一根輸液管,一頭綁在我手腕上,另一頭綁在她手腕上,告訴我:「人上了年紀,覺也少了,你晚上有事拉一下這根管子我就醒了。」張姐躺下不久便鼾聲四起,半夜我想起來上廁所,輸液管繞在她手腕上的結都被我拉開了也沒拉醒她,我只好自己用胳膊支撐著床板,一點點挪動,足足用了半小時才坐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張姐對我說:「我換地方睡不好,一宿醒了好幾次,生怕你拽我我聽不見,哎媽呀,那根管子咋不在我手上了?」我也真是醉了。白天我實在是困了,趁張姐出去買飯,悄悄對臨床病友的陪護說:「我這陪護年齡大了,愛迷糊,一會兒我輸液時要是我睡著了,麻煩你幫忙看著點吊瓶。」病友說,你這陪護是白請了。我說,沒辦法,當面說她怕得罪人,更沒法相處。
一周後我準備出院,先生和張姐結帳時,張姐說:「我伺候的病人都非常好,我妹妹在醫院幹保潔,她一天不知道打掃病房幾次,早給每位病人和家屬相好面了,誰家好伺候,病情又輕,便叫我來。每次結帳時,家屬都會多給我點錢。但咱可不能多要,大兄弟和弟妹都是好人,我少收半天的錢。」先生見不得人家誇,把錢如數遞給張姐,臨走還把親朋來看我時帶的禮物硬塞給了她。
我的心在滴血啊,關鍵是我得到啥照顧了?我私下罵先生:「蠢豬,白花了那麼多冤枉錢。」先生說:「張姐算是把我們的心思算準了,下次你再住院,咱找不懂心理學的護工。」
呸,他是不盼我點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