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是猴,豬八戒是豬,那沙僧是什麼?

2021-01-16 自說文史

看到過一個孩子做作業的視頻,卷子上是唐僧師徒四人,問題是數一數有幾個人。家長的意識中,答案應該是四個人,但小孩子不這麼認為,他認為是兩個人,因為孫悟空是猴子,豬八戒是豬,不能算人。

這份作業雖然讓人哭笑不得,但反應出了兩代人看問題的重點。

可能是受電視劇的影響,在我們的印象中,唐僧師徒四人中,只有兩個是人,分別是唐僧和沙僧。所以,小朋友作業上,唐僧師徒的形象,也是一猴一豬和兩人。但是,沙和尚真的是人嗎?

我們先看看《西遊記》裡的沙和尚。

沙和尚最早出現在第十二回,當時觀音菩薩奉命去東土找取經的和尚。在流沙河裡,觀音菩薩遇到了沙和尚。此時的沙和尚,已經被玉帝貶下界,他的模樣是這樣的:

青不青,黑不黑,晦氣色臉;長不長,短不短,赤腳筋軀。眼光閃爍,好似灶底雙燈;口角丫叉,就如屠家火缽。獠牙撐劍刃,紅髮亂蓬鬆。一聲叱吒如雷吼,兩腳奔波似滾風。

這裡雖然提到「晦氣色臉」「赤腳筋軀」,「眼光」「口角」和「紅髮」「兩腳」等,看起來是個人,但是有個詞很關鍵,即「獠牙」。人能有獠牙嗎?不可能。所以,僅從這一個詞就可以看出來,沙和尚可能是人形,但絕不是人。

而且,這一部分,作者對沙和尚的稱呼,一直是「怪物」。沙和尚自己也說,他本是天上的捲簾大將,因為失手打碎玻璃盞,被玉帝貶下界,「變成這般模樣」。

後面,唐僧帶著悟空、八戒經過流沙河時,作者又一次描述了沙和尚。

一頭紅焰發蓬鬆,兩隻圓睛亮似燈。不黑不青藍靛臉,如雷如鼓老龍聲。 身披一領鵝黃氅,腰束雙攢露白藤。項下骷髏懸九個,手持寶杖甚崢嶸。

這次外貌描述,與之前那次幾乎沒有區別。豬八戒看到沙和尚,也問他「你是個什麼妖精,敢在此間擋路?」可見,沙和尚的確不是人,他只是妖怪。

但是從外貌描述來看,沙和尚具備人形,因為他有頭髮、臉、眼睛、身體、腰、脖子等,還能手持寶杖,與八戒大戰。

孫悟空為了借芭蕉扇,曾變成牛魔王的樣子,哄騙鐵扇公主。牛魔王得知後,打算變成豬八戒,把芭蕉扇騙回來。那時候,他提到過沙和尚。

魔王大驚道:「……我聞得唐僧在那大路上等候。他二徒弟豬精,三徒弟沙流精,我當年做妖怪時,也曾會他,且變作豬精的模樣,返騙他一場。料猢猻以得意為喜,必不詳細提防。」

從牛魔王的話可以得知,沙和尚是沙流精。對此,我們可以確認,《西遊記》裡的沙和尚,不是人,他是沙流精。

然而,「沙流精」到底是什麼精呢?要得知這個問題,我們就得從西遊的源頭,了解沙和尚的來歷。

再來看看西遊記之前的沙和尚。

眾所周知,歷史上的玄奘法師曾獨自一人去天竺取經。後來,他還因此把自己一路上的見聞口述下來,並由徒弟辯機和尚整理成書,即《大唐西域記》,在貞觀十二年(公元646年)成書。

後來,慧立和尚、彥悰和尚又根據《大唐西域記》等資料,著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此書稍晚,完成於公元688年。

據《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記載,玄奘法師所過之地,有一片沙漠,唐代時叫莫賀延磧,也就是今天的哈順隔壁。莫賀延磧還有個名字,叫「沙河」。

「西路險惡沙河阻遠。鬼魅熱風過無達者」,「莫賀延磧長八百餘裡。古曰沙河。上無飛鳥下無走獸。復無水草。」從這些話可以看出來,沙河環境很危險。

在這裡,玄奘法師打翻了水袋,因為之前發誓不到天竺不回頭,所以玄奘法師沒有回頭取水,而是一直向前走。連續四夜五天,玄奘法師都沒喝水,後來他迷迷糊糊睡著了。睡夢中,有一個大神告訴他,別睡覺,趕緊向前。玄奘法師趕緊起來往前走,他的馬也一直向前,居然找到了水源,一人一馬因此得救了。

這個大神是誰?書中沒提到。不過,隨著玄奘取經故事的不斷傳播和演繹,這個無名大神就被傳成了「深沙神」。比如宋代的《大唐三藏取經詩話》,就提到過。

羅漢曰:「師曾兩回往西天取經,為佛法未全,常被深沙神作孽,損害性命。今日幸赴此宮,可近前告知天王,乞示佛法前去,免得多難。」

深沙神

其實,早在東晉時翻譯的佛教典籍中就有深沙神了,唐宋時期也很流行深沙神信仰。可能因為名字有沙,又是神祗,所以時間久了,玄奘法師「在沙漠中遇到神」,就變成了玄奘法師遇到了「深沙神」。這是很正常的,畢竟故事口口相傳,出現這樣的情況完全正常。

在《大唐三藏取經詩話》裡,深沙曾對取經的唐僧攔路,但後來被降服。他做起神通,給唐僧搭橋鋪路。

深沙合掌謝恩,伏蒙慈照。深沙當時哮吼……遙望一道金橋,兩邊銀線,儘是深沙神,身長三丈,將兩手託定;師行七人,便從金橋上過。過了,深沙神合掌相送。

再到元代的《雜劇西遊記》中,深沙神則被徹底降服,加入到了取經隊伍中,做了二師兄,大師兄是猴行者。

總結來看,沙和尚的原型人物是深沙神。深沙神是什麼樣呢?

日本平安時代(794年-1192年)後期,有一個木雕深沙神,渾身肌肉,闊嘴大眼,頭上一圈紅髮,而頭頂沒毛,與西遊裡的描述很像。現存最早的西遊記,即世德堂本西遊中,有關於沙和尚的插畫,也是這樣的造型,頭部一圈有頭髮,而頭頂沒毛。

顯然,《西遊記》裡的沙和尚,是源於深沙神,所以二者在形象上也一致。而深沙神又源自玄奘法師在沙漠遇到的大神,所以牛魔王才會說他是「沙流精」。這其實是西遊故事中,沙僧演變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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