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武三思,一直奏請殺掉狄仁傑的武承嗣更讓上官婉兒害怕。早在天授二年,那時候正值她剛剛登基不久,而她的兒子李旦作為廢帝被立為皇嗣,實際上仍然是她皇位最大的威脅。而武家的子孫們在武皇的提攜下,紛紛封王,武承嗣無疑是其中很得其歡心的一個。而王慶之總是在武皇面前哭泣請求,言辭懇切。但這個王慶之得寸進尺,不時來到武皇面前以死相逼,而李昭德大人極力反對,認為武皇理應傳位於皇嗣李旦,才合乎綱常倫理,百年之後才會名正言順地被供奉於宗廟,萬萬不可將皇位傳給侄子武承嗣,因為世上哪裡有侄兒將姑母立於宗廟的?這才破壞了武承嗣成為皇太子的計劃。
如今立嗣一事,不但讓武三思蠢蠢欲動,又再次煽動了武承嗣心中的欲望,他認為當年未曾實現的宏願終於又有了實現的機會。上官婉兒不止一次在武三思的府中看到武家兄弟背著自己偷偷商議,她明白,他們是在想方設法謀取太子之位。兩兄弟已經形成了穩固的聯盟,不管是誰坐上太子的寶座,他們都能夠確保武家繼續永享榮華富貴。他們心中擔憂的是,李家捲土重來後瘋狂地報復他們,恰如他們武家曾經對李家所做的那樣。當年若不是他們總在武則天面前說李家宗室的壞話,李家又怎麼會到如今子孫凋零的地步呢?
上官婉兒知道自己不該出現在武三思的府中,她甚至能夠感覺到武承嗣看她時眼中的疑惑。武三思倒是不避嫌,大大方方地和上官婉兒在府中吟詩作對,如平時一樣。自從那日以來,他們關係反而親密很多,兩個人像是約定了一樣,刻意不提及有關立嗣的事情,甚至不提及武則天,只是沉浸在風花雪月的二人世界中。婉兒懊悔,難道是自己看低了武三思?她自知對他的愛並不純粹,是形單影隻的寂寞之手把她推向了他,她嘗到了身為女人該有的快樂,而不僅僅是被當作一個有才華的女人來欣賞。
上官婉兒始終在立嗣這件事情上保持著所謂中立的立場,實際上,她仍然憂心忡忡,害怕一場即將而來的腥風血雨。為了武三思,也為了李旦和太平,她還是決定鋌而走險,聯合狄仁傑,重迎李顯回宮。此刻,掌握著絕對權力的武則天,在武氏兄弟多次的陳情苦勸下,心中的天平已經向武三思傾斜了。事不宜遲,上官婉兒已經秘密地將武皇的想法告訴了宰相狄仁傑。狄仁傑向來耿直,在武皇面前說話很有分量。出於對江山穩固的考量,他自然是支持李家的子孫繼承皇位的。
聖曆元年(公元698年),婉兒趁機附和,順著狄仁傑的意思繼續勸解武皇,希望武皇能夠以天下社稷為重。武則天心動了,她想到了武三思和武承嗣父親早年對自己和母親的苛責,提到了丈夫高宗多年來對自己的關愛以及自己的兒子如今只剩下兩個,而若要保護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社稷不受損害,只有讓自己的兒子登基,於公於私才是最合宜的。得知武皇態度的轉變,張昌宗和張易之兄弟此時也不再猶疑,如今正是他們投靠李氏陣營的最佳時機,若此刻不及時表明立場,等到武皇下了詔書就晚了。婉兒洞若觀火,便故意向與二張相厚的吉頊透露李家人對二張的感激,於是吉頊勸告二張要想自保,必須勸皇上順應民意,迎廬陵王回宮,以後方可免禍。於是,張昌宗每每向武皇吹枕邊風,說廬陵王才能夠堪當大任。
就這樣,在多方勢力的較量之下,以上官婉兒和狄仁傑為首的李家支持者取得了勝利。武則天甚至已經秘密叫婉兒草擬了詔書,決意迎李顯回宮。儘管詔書中並未提出要立其為太子,但這樣的舉動已經說明了一切。上官婉兒大喜,立即告訴了太平公主,可他們的談話卻被武攸暨聽了去。
比起武三思,一直奏請殺掉狄仁傑的武承嗣更讓上官婉兒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