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路慈很快就追了出來。他拉著一寧說：「我送你。」
這是除了那個疏遠而禮貌的擁抱以外，路慈第一次觸碰到她。一寧往後躲閃，堅持說：「我自己走。」路慈堅持要送，一寧更加堅持要自己去。
他們之間的曾經，消失了。他看到了。
在她這樣堅持的時候，她也看到了。
路慈最終還是送了一寧，因為已經是夜晚了，一寧不認識路，而路慈相對熟悉一些。酒店離酒吧並不太遠，他們決定步行過去。
兩人並肩而行，就像十年前。那時候他們常常在夜晚並肩散步，閒閒地聊點兒什麼廢話。初戀中的戀人們，聊廢話也是情話，無所事事也是恩恩愛愛。
他們曾經有說不完的話，路慈最喜歡把一寧的手拉向自己的腰，讓她環著他，然後臭美說自己的腰多麼纖細，再吐槽一寧和他在一起後因為夥食太好而逐漸堆起肥肉的腰。
一寧總會追著他打，兩人吵吵鬧鬧，卻那麼幸福。
十年後的此刻，還是他與她，卻又不是他與她了。
他們依舊並肩走著。如今，她的腰細得不盈一握，他的腰卻因為中年發福而有了不少肥肉。一寧想，自己可能再也環不住了。
夜晚的泰國街頭依舊熱鬧不已，天氣有些悶熱。路慈問了幾句關於潛水證的問題，囑咐了一下一寧要注意安全，又說了幾句自己去美國學飛行員的往事，一寧隨口應著，兩人便再也無話了。
十年前的一切留在了十年前，十年後，那些共同擁有的曾經也從此消失不見。
原來，還不如不見。
到了酒店門口，一寧和路慈道別，路慈張開雙臂，說要來一個再見的擁抱。
這一次，路慈的擁抱卻明顯帶了更多的情緒，雖然依舊是禮貌而疏遠的，可路慈久久沒有放開，身體有些微的顫抖。
他在一寧的耳邊喊：「小一一。」
這是十年前，路慈對一寧的愛稱。她曾經那麼喜歡被稱為「小一一」的自己，已經十年了，再也沒有人這樣叫過她。
那年他們分手的時候，路慈曾說：「如果能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失去你。」
一寧也曾經想要這樣的機會。她也曾無數次幻想過，如果能重來一次，如果當時做點什麼，此刻的結局是否會完全不同。
但是，今天，她知道了，縱然還有千次百次的機會，縱然他們都能回到當初，結局也不會有何不同。
在這個炎熱的異國，一寧清楚地看到了這一點。她再一次看到了他們的愛情，曾經的愛情。
他和她，他們從19歲到22歲的愛情。
十年就這麼過去了。
一寧潛水歸來，告訴我這個故事，我問她，為何沒有留下路慈的聯繫方式，至少下次出國，沒準能找他買個打折機票什麼的。
分手了也是朋友嘛！
一寧一笑，說：「分手後，做不了朋友。愛過的人，只能有一種關係，這種關係斷開了，就再也沒有別的選項了。」
我想了想，也是。
林夕寫《十年》，「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這「情人」真的是「有情之人」嗎？這「朋友」，又真的只是「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