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文學家胡適曾在北京大學招生會議上說:「我看了一篇作文,給了滿分,希望學校能錄取這位有才華的考生。」
這位考生,作文滿分,可數學卻是零分,且其他科目成績也是一般。然而,縱使如此,他還是被破格錄取了,不僅成為了北大新潮社的創辦者之一,還是北京學生界代表,是《北京學界全體宣言》的起草者,「五四運動」的命名人。
此人即是31歲任清華大學校長,且在中央大學掌權10年的羅家倫。在教育事業上,他所做的貢獻在民國那時代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不過,比起事業,在感情方面上,羅家倫的專情更是老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他的愛情還被當時世人譽為「柏拉圖式的馬拉松愛情長跑」。
錚錚少年初長成
1897年,羅家倫出生在江西南昌的一個書香世家。雖說是書香門第,可他早年接受的卻是家塾式的傳統教育,而非新式教育。
不過,許是家庭優勢,羅家倫還是能接觸到普通老百姓所無法學到的東西。他既有機會讀到有著先進思想的新書報,還能去夜校補習英文和數學。
1914年,羅家倫17歲。這一年,他成功考入上海復旦公學高中部,勤奮刻苦三年後,他又考進了北京大學,主修外文。
雖說羅家倫修的是外語,可這寫起文章來,也是一等一的優秀。
剛進北大沒多久,他便向陳獨秀創辦的《新青年》投稿,一投即中。於1918年,羅家倫所寫的《青年學生》刊出。
可以說,他的這篇文章不僅讓自己火了一把,還影響了北大諸多學生。
在《青年學生》裡,羅家倫以文言文的方式嚴厲地批評了當時的學風。此外,他還指出了大多青年盲目求學和早婚的問題。
許是其言辭犀利,切中大多數學子的要害,北大全體學生在讀完此文後,紛紛醒悟,深覺創辦雜誌新刊的重要性。
同年11月,北大二十多名學生自發成立新潮社,並在次年元月一日出版了《新潮》第1期。據說,該雜誌的中文名字還是羅家倫建議的。
除此之外,他還是《新潮》的編輯及投稿者。在《新潮》第1卷的5期中,有13篇文章都是羅家倫所寫。其中不僅有批評青年學生的,也有針對小說界、新聞界和雜誌界各種不好現象的評論。
當然,羅家倫的能耐可不只如此,他除了批評當時的社會學術弊病之外,還呼籲追求婦女解放。在他所寫的《婦女解放》中,他便「大聲疾呼要通過教育、職業和兒童公育三個步驟來實現真正的婦女自我解放和獨立」。
隨後,1919年,羅家倫參與了五四運動,並提議大家前往總統府請願,要求他們停止出賣中國的主權。
同年5月26日,羅家倫作為學生運動先驅者之一,發表了《五四運動的精神》,以表達當時青年們救國的熱情與決心。
然而,槍打出頭鳥,羅家倫很快就遭到了北洋軍閥的追捕。因此,他不得不開始逃亡。在校長蔡元培和企業家穆藕初的資助下,羅家倫於1920年出國留學。
這一外出深造,便是六年。
六年裡,羅家倫不單單思念家國,還思戀一女子,一位他一見鍾情的佳人。
錦瑟年華初相識
早在1919年12月,羅家倫去上海參加「全國學生聯合會」集會時,便已然沉陷於愛河中了。
當時,羅家倫身為北平學生的代表上臺演講,其觀眾席上便有一位女子從頭到尾都在注視著他。
確實,對於當時的大學生們來說,羅家倫就是他們的偶像。他所寫的《北京學界全體宣言》受到了全國學生的追捧與喜愛,其追求者完全是數不勝數。
可那位女子與普通追求者不同,她愛慕著羅家倫,而這種愛,是光明正大的明戀。
當演講結束時,這名女子便擠到了會場最前面,大聲地對羅家倫喊道:「我名叫張維楨,今後請你多多指教!」
說完,她還塞了一張紙條給羅家倫,上面是她的聯繫地址。其中之深意,想必不用明說,羅家倫也是懂得的。
但可能是被張維楨的突然自我介紹給嚇到了,平時說話犀利的他一時之間卻愣住了,隔了一會才靦腆地應道:「好,好!」
自這以後,羅家倫和張維楨便真的開始有往來了,儘管他們一個在北京,一個在上海。
當羅家倫從上海回北京時,還特意寄了兩張明信片和兩張風景照片給張維楨。至於回禮,則是張維楨的個人照片。
過後,他在日記裡寫道:「就是你的照片,使我看了無限的愉快。」
當然,光是照片可不夠。本來羅家倫還想在去美國留學前見張維楨一面的,可惜,由於生病,他們並沒有機會見面。
羅家倫病一好,便立刻登上郵輪去美國了。臨走前,他給張維楨寫了一封信,說:「來滬未能一見,心中很難過。玉影已收到,謝謝。不及多書,將離國,此心何堪,餘容途中續書。」
此書信一續,便是六年,而這鴻雁傳書續起來的便是兩個人的餘生相伴。
一個在美國,一個在國內,他們的書信跨過大城小巷,橫穿各國各地,其距離之遠,人人皆知。可他們之間的關係卻越來越親密,從聊人生談理想變成了訴心事談生活。
書箋說盡相思意
作家木心曾說:「書信很慢,車馬很遠,一生只愛一個人。」
如他所言,羅家倫和張維楨的愛情便是如此。
以書信為媒介,兩人開啟了漫長的愛情長跑。
每當羅家倫在異國熬夜學習時,他都會給張維楨寫信幾乎是三天一簡訊,十天一長信。若是張維楨回復慢了,羅家倫也會有所不滿,直接發牢騷,寫道:「你近來少寫信。想是你朋友很多,忘記在遠方的人了。」
一到這個時候,張維楨便會在下次信中夾帶著自己的照片。她知道,羅家倫看見自己的照片會開心。確實,收到照片的羅家倫就像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樣,激動高興,回信道:「感激歡喜的心,不必我說。」
不過,這六年來兩人也曾鬧過矛盾,斷過信件往來。
一開始,聽說張維楨想要繼續讀書學習時,羅家倫是很高興的,還在信中推薦了學習方法。可後來他聽說張維楨把自己的信給別人看過後,一時生氣,直接就與她斷了聯繫。
直到張維楨考進滬江大學後,他們才重新開始通信,且關係越發親密。儘管沒有明確說開,但其實他們二人的互動與情侶沒什麼區別,就像是異國戀人一樣。
而且,羅家倫在與張維楨通信時,還曾寫道自己希望女友和他一樣,能夠在「學問方面,立一個永久的位置」。如此看來,這番話仿佛就是在和張維楨說,想要兩人共同成長進步。
隨後,1925年,羅家倫還寄給張維楨一串頸珠,並附書信道:「我選的一種顏色,自以為還清新,配夏天的白衣服或粉紅衣服,都很好看。望你不嫌棄,作為我遊覽展覽會的紀念,並作我想起你的紀念。」
縱使分隔兩地,也不影響他在想她。
然而,當張維楨終於成長到能與他肩並肩時,他卻要離開了。
才子佳人終相守
1926年,張維楨成功申請到密西根大學獎學金,得以赴美留學。可此時的羅家倫卻正打算回國,而且他還沒有錢能運書回國。
得知此事後,張維楨沒有先為兩人無法一起在美一事而遺憾,反而是先給羅家倫寄了500法郎,以資助他回國。
同年7月23日,羅家倫回到上海,與張維楨相聚了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裡,兩人直接就把終身大事給定了。他們約定好,待張維楨學成歸國,兩人便結婚。
當初羅家倫去留學,張維楨在國內與他書信傳情。如今,輪到她了,那羅家倫也可以繼續等待。六年都熬過來了,哪還怕這一年。
當張維楨踏上美國的那時,便是兩人重新書信往來的時候。
與之前大不相同的是,羅家倫表達愛意的頻率多了,有一次他甚至寫道:「懷中的熱火燒著,口中還是發生津液。想你的吻,一次、兩次……至無限次。望你好好保重,永久愛你。只希望永久被你所愛的志希。」
不知該說是愛的力量太偉大,還是想念的滋味太難受,張維楨在第二年獲得學位後就立刻回了國。於1927年11月13日,兩人結婚。
八年來,他們見面的次數少之又少,可感情卻一日比一日深厚。婚後,他們的感情也仍是如熱戀一般,深沉而甜蜜。
其實,關於愛情,羅家倫也曾說過:「以伉儷而兼師友,於真理要有高識遐情,足以激發吾之志氣」。
或許於羅家倫而言,那八年來,包括接下來的幾十年,張維楨一直激發著他的志氣,且從未停止。直到1969年,羅家倫撒手人寰,享年72歲。
從1919年到1969年,從一見鍾情到一生相隨,整整50年,他們之間的愛從未變過,一如既往。
圖 | 1948年家庭照:羅家倫與妻子張維楨,羅久華(中前),羅久芳(中後)
文 | 千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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