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與皇上鬧了幾個月彆扭的皇后娘娘終於消氣回宮,特在宮中設宴團圓。所有皇嗣悉數到場,就連我這個太子妃都有一席之地。
團團而坐的席位中,先前還日日受帝王寵愛的納·鳳輕卻被安排在最末。皇后得意揚眉,任二皇子浪笑著調戲於她,皇上竟也不阻攔,只顧扮演著慈父角色與三位公主說笑。
許是知曉納·鳳輕曾是我的奴僕,三公主向來瞧我不順眼。待逼走了鳳輕,她立刻將矛頭對準了我。她繞過太子來向我敬酒,不懷好意地瞥過我的小腹,刻薄道:「皇嫂,咱大胤子嗣單薄,可若您實在沒甚動靜,也要多多為皇兄物色些正經的良家女子,可別盡搜刮些妖嬈之輩來亂了尊卑血統。」
一個未出閣的公主,不過是仗著帝後寵愛,就敢如此嘲諷於我。可因為她的聲音壓得極低,低到只有我倆才能聽清,根本不給我大聲斥責的機會。
我的胸腹之中升起一股子鬱氣,看了看無動於衷的太子,又瞧了瞧一臉奸猾的她,忽惡向膽邊生,遂扯過她輕聲道:「東宮的姬妾可不只我物色來的美人,三個側院的良娣們也至今無有動靜,可別是……」
我欲言又止,儼然一副太子有疾的模樣。她哪裡聽得了我如此詆毀她的皇兄,果然瞬間倒豎起柳眉,舉起她的軟鞭就來打我。我抬手將她的雙臂推回,使了個巧勁將她按壓回座位。
帝後聽見動靜望了過來,她這才後怕似地縮起身子,只敢趁無人注意時瞪我兩眼。我自然不怕她,我是草原聖女,在草原沒有正式與大胤翻臉之前,我的地位無人能夠撼動,就連帝後都要敬我三分,這也是她為什麼不敢明目張胆地尋我麻煩的原因。
宴席依舊,我確定她終於安生,這才招來心腹宮婢,借著更衣從側門退了出去。一出宴席,我立刻發足狂奔至御花園西側角落,等尋到我要的東西時,這才輕輕鬆了口氣。
大胤兵防圖尚在,宮中氛圍也甚是祥和,看來暗樁們傳來的消息不錯,皇上那日在書房只顧著拒絕納·鳳輕,還不曾發現圖已被盜出。
我是大胤的太子妃,可我更是草原部落最閃耀的明珠,我生在草原,那裡才是我的家鄉。草原隸屬大胤已久,可當今大胤帝後欺人太甚,竟將沙匪騙入草原,由著我草原人損兵折將。
父親在送我出嫁時便告訴我,草原只有自立的道路可走,而我要做的,便是盜出大胤兵防圖送與犬戎,犬戎與大胤兩敗俱傷之時,便是我草原部落脫穎而出自立之日。
我牢記教誨,先送鳳輕入宮,靠她攪動宮闈風雲,再略施小計取得兵防圖,等暗樁們藏好圖紙,便由我親自入宮將圖帶出,如今圖已在手,我草原自立指日可待。
我壓制住內心的激動,將圖謹慎地藏於胸口,待確定四下安全時,才小心翼翼地順著原路返回。
路的盡頭有一人負手而立,玄黑色的大氅將他從萬千華光中摘了出來,漆黑的陰影與他身上罕見的落寞融在一處,交雜成暗夜下最無奈的背影。
是太子,他悠悠轉身,不待我問安已然橫步過來握住我的雙手。我下意識地想要抽回,他卻已彎下腰來,挑著那雙斜飛入鬢的劍眉與我對視:「你對三皇妹說,孤有疾?」
看樣子還是聽到了我與三公主的對話,我氣得牙痒痒,方才他一直面無表情地自斟自飲,我只以為他不曾將動靜收入耳中,卻原來只是不屑為我解圍。
「臣妾冤枉。」我克制著低垂下腦袋,讓自己的聲音更加誠懇些,「只不過臣妾身為太子正妃,身負為皇室綿延子嗣之責,東宮諸美姬皆無生養跡象,臣妾心中甚憂。」
他皺起眉,又伸手來勾起我的下顎。我被迫抬頭,只得匆忙收起眼底的幸災樂禍。
「嫡子不出,孤自然不會允許她們懷有身孕。太子妃,你是在蠱惑孤多多寵幸於你?」他慢條斯理地說著,指腹在我的下顎處摩挲,「昨日你著意留孤於你的院落,今日又這般曲意逢迎。孤若不全了你的心願,豈不是要負了這大好時光。」
我的笑容一僵,生生忍住想將他踹飛的欲望,若不是為了能進宮取回兵防圖,我哪裡肯委屈自己向他獻媚。
他自然聽不到我的心聲,拽著我的下顎向他靠近,近在咫尺的距離裡,彼此的呼吸清淺相聞。四周的宮人們見狀紛紛避轉開來,恨不能退到三丈之外。
我羞得面欲滴血,一口銀牙卻幾乎咬碎,藏在袖中的雙手被捏得死緊,我不停地調整著呼吸,生怕自己一時衝動就要對他揮拳相向。
狎暱之吻並未如期而落,他在我頭頂輕笑,用力將我的髮髻揉亂:「天色也不早了,咱們辭了父皇母后,就早些出宮吧。」
說罷,他竟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瞬間將意蘊而出的曖昧打散。我丈二摸不著頭腦,一時間忘記跟上。
他前行數步,只得又回來拽過我,在我耳畔呢喃道:「太子妃,你就算要與孤親熱,也得注意些皇家威嚴。咱們東宮的院子寬敞且明亮,眾人無詔更不得進,在那兒行夫妻之禮豈不更好。」
「!!!」
2
當夜,東宮的主院落中燈火通明,我累得氣喘籲籲,數次掙扎著想要離開他的懷抱,他卻不知疲憊,一次又一次地將我拽回,樂此不疲地問我:「孤這模樣,算不算得上有疾?」
我欲哭無淚,他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不就是為了報復我的口不擇言。這般的小氣模樣,哪裡有半分國之儲君的氣度。
我累得幾乎睜不開眼,索性破罐子破摔隨他折騰。如此折騰了大半夜,我總算覷得閒暇沉沉睡去,夢中總算不必再見到他這張可惡的臉,唯留阿七靦腆卻又清朗的笑容。
我的阿七,是草原上最神秘的俠客,他來無影去無蹤,卻願意為了我稍稍駐足。每年的三月三是我們約定好相聚的日子,每到這天,我就會準備好最美味的馬奶酒,等著他帶我在大草原上策馬奔騰。
說起我們的相遇則更為有趣,當年草原協助胤軍剷除塞北悍匪,沒想到引狼入室,讓匪徒徹底盯上我們草原,盜匪劫掠,族人們苦不堪言。我作為部落首領的女兒,怎肯見著自己的族人受苦?我帶著我的長劍,跨上我的小紅馬,偷偷跟在父親的軍隊後面對付悍匪。
由於我的自不量力,反被悍匪捉住用來威脅父親,父親目眥俱裂,卻又不敢強行攻襲,生怕傷了我的性命。就在這僵持一刻,阿七從天而降,我還沒來得及看清他如何出手,四周的悍匪已倒了一地。
他單手摟住我的腰拔地而起,迎著草原最和煦的春風落在了幾丈之外。我早就聽說過草原阿七的名號,他是江湖上最負盛名的劍客,更是我日日掛在嘴邊的偉岸男兒形象。如今他近在咫尺,我近乎貪婪地看著他,眼底的崇拜與狂熱怎麼都遮擋不住。
「別怕,這夥子盜匪已被我消滅殆盡。你只需在這裡稍等片刻,你的族人們就會來接你。」他沒注意到我的神情,將我放下轉身欲走。
我想也不想地將他緊緊抱住:「大俠,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要不我們就在此成其好事吧。」
他嚇得腳下一個踉蹌,臉頰幾乎紅成一團。他手忙腳亂地將我推開,結結巴巴道:「你莫要開玩笑。」
我炯炯有神地看著他,又將他的衣袍拽到手中:「我沒開玩笑,我對你一見鍾情,這有何不可。」
我草原兒女向來瞧不上中原人那虛偽的貞潔一套,大胤先祖還起於我們草原,如今也守著三綱五常規矩繁多。草原男女只要互相瞧對了眼便能相守一處,如今的我既然瞧上了他,自然不肯放他走。
他再次漲紅了臉,就連後頸都暈紅一片,眼見著有族人找來,他只得提劍劃開衣裳飛奔離開。我頗為不舍地將這半截衣袍收入懷中,卻也期待著下一次與他的重逢。
果不其然,沒過幾日他便出現在我的寢帳裡頭,我嬉笑道:「我就說,你怎麼可能不願意與我共寢呢,原來你是不喜歡在野外呀。」
「你,你,你……」他又嚇得結巴,一雙手都不知該放在何處,一張臉又紅成一片,深邃的眸立時水汪汪地,飄忽的眼神倔強地不肯落在我的身上。
我噗嗤一笑,被他這般羞澀的模樣逗樂,原來江湖上盛傳已久的阿七大俠居然是這般靦腆的男子。我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他見我散了氣力,連忙滾向床裡,躬伏著身子團成一團。
我笑得愈發厲害,掏出懷中的玉牌在他眼前晃了晃,他雙眸一亮便要來奪。我狡黠一笑,將玉牌滑入胸口,他前伸的手再沒了動靜,只能默默地收了回來,又蜷縮著裝鵪鶉。
當初我抱著他不讓他走時,特意從他胸口順出玉牌。能被他貼身藏著的東西自然十分重要,他也不負我所望前來尋找,給我要挾他的理由。
我的要挾很簡單,便是每年的三月三讓他上草原來尋我,讓我也感受一把江湖俠客的風採。他無可奈何地應承下我,這才拿著失而復得的玉牌倉惶離開。
江湖俠客果然很守信譽,他每年三月三真的會來找我,白日帶著我掃蕩匪窩,晚上便攜我共賞草原月色,五年光陰,足夠讓我將初見的歡喜化為濃濃的愛意。
在嫁入帝都的最後一個相聚日,他鄭重地將玉牌塞入我的懷中,滿目柔情地問我:「裕湯,你跟我走吧。我們一同浪跡天涯海角,逍遙自在去。」
原來這一年一次的相遇,不僅僅是我徹底動了心。我捂住臉蹲在地上,差點就要答應他,可我不能,我是大胤儲君的未來正妃,是草原與大胤永修舊好的見證,更是草原脫離大胤自立而出的希望。
他感受到我的拒絕,眼底眸光漸漸黯淡,恍若漫天星辰在一剎那迷失了蹤跡,唯留暗夜低沉。
我的心揪成一團,差點便將草原大業和盤託出。可我什麼都不能說,只能試探著問他道:「如果三年後我不再是太子妃,也不再是草原上尊貴的聖女,你還會要我麼?」
「三年後?」他不明所以,卻依舊扯開笑臉,點燃眸中希望,「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好不好。只要是你、只要你回來,我就娶你,好不好?」
3
「好!」我呢喃出聲,又在下一個瞬間陡然清醒。床榻外側已沒有了太子的身影,我這才稍稍放下心,得閒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腰腹。
心腹早已等候在門外,悄悄向我稟報宮中近況:「主子,聽說皇上昨夜還是幸了鳳輕姑娘,皇后氣瘋了,若不是內官闖進來稟報北疆戰事,說不定皇后就真敢弒君了呢。」
我冷嘲一笑,原來自詡痴情的皇帝也不過如此,嘴上雖說著以鳳輕為女,最終還是沒抵得住內心的誘惑。既然宮中已然亂了起來,那此刻便是送圖出的最佳時刻。
幸虧太子尚有潔癖,就寢之前必要沐浴更衣,這才給了我藏圖的機會。如今他趕著去朝中商議邊境的退敵之策,那我便要用這幅圖給他們迎頭痛擊。
得了大胤兵防圖的犬戎果然所向披靡,就連威名赫赫的傅家軍都難以阻擋,朝堂上主戰主和的爭論膠著不下,太子竟主動請纓出徵。
我面作憂心狀,心中卻樂開了花。臨行之前,他著一身戎裝來到我的院落,這是我從未見過的他的另一面,褪去了平日裡的玩世不恭,此刻日光下的他竟清朗如清風,像極了阿七。
我使勁拍了拍腦袋,將這樣荒謬的想法甩出腦袋。他在院中立定,隔著軒窗瞧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覺得日光下的他充滿了寂寥與悲傷,烈日驕陽都無法溫暖他的身影。
「裕湯。」他輕喚我的名字,手在房門上停留片刻,終悠悠落了下來,「如若孤此次平安歸來,咱們生個孩子吧。」
我的心悠悠一顫,抿著唇不願答話。我久久不言,他依舊靠著大門,執拗地等著我的回答。侍衛們等在門外,直到等來了全軍開拔的號角,他終於再次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轉身離開。
我趴在門上,目送著他一路遠去,鄭重地斂襟長拜。這是我能給他的唯一回答,我的天地自在廣闊草原,就算沒有阿七,就算我們之間有無數種可能,可當草原自立而出,他是否還能記得今日的話。
他走後不久,前線的消息便一個接著一個加急送來,不外乎是犬戎如何了得,我大胤軍隊怎樣節節敗退。宮中的皇后茹了素,只常伴古佛為太子祈福;鳳輕竟一朝得孕,固守崇順殿安胎不出;皇帝焦頭爛額,徹夜批閱奏章與眾大臣商議退敵之策……
我知道,我離開的時機即將到來。臨行之前,我特意將太子送我的鳳佩送還至他的寢殿。這是他送與我的婚盟之物,只不過我倆無緣,到底也應物歸原主。
誰知寢殿中竟還有人,蕭良娣乍一見突然出現的我,驚得摔倒在地,連著手中的畫兒也四散開來。畫散落在我的面前,畫作並不上佳,簡單的線條也重複勾勒著身形相似的男女。可我的目光卻怎麼都挪不開,我心若擂鼓,雙手不受控制地將那些畫一一拾起。
畫作堆疊成序,從男子將女子救出開始,直至夜幕下的彼此相擁,一共五幅,組成一段長達五年的故事。
「這些畫兒是誰畫的?這畫上的男女又是誰?」我猶抱希望,渴求聽到不一樣的回答。
蕭良娣跪伏於地瑟瑟發抖,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才回答道:「回太子妃,這些畫兒都是殿下所做,殿下說,這畫上的女子是他一生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