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靈出自濃茶裡
文/王永華
我平生最愉悅的事是一邊飲茶,一邊作詩。
如果有人問我,你平生最尷尬的事又是什麼呢?最使我尷尬的是在酒席上我拒酒不沾,往往讓人家掃興。
每每文朋詩友相會,大家把酒言歡,一派醉意,而我總是要服務員泡上一杯濃茶,以茶代酒,可朋友們哪肯輕饒我,他們振振有詞地說:「你是詩人,更應該同我們豪飲。」言意之下,凡是詩人,都應該是酒場高手。
可是喝酒是硬功夫,來不得半點虛偽,我還是直言不諱地對他們說:「我真的不會喝酒,請各位海涵。」這一說,更激起了他們的不滿,「古人云,李白鬥酒詩百篇。你不喝酒那你的詩是怎麼寫出來的?!」
為了助興,也為了不得罪朋友,我只好硬著頭皮詞不達意地說:「好,拿酒來!」我連喝了兩杯啤酒。不多時,我渾身通紅通紅,仿佛成了一個血人,隨之而來的是嘔吐,以後就不省人事了。
打這以後,我在文學這個圈子內算是過關了。但每逢文友相聚,我還是以茶代酒,以茶吟詩:
吾輩品茶醉似仙,李白鬥酒成雲煙。
空靈出自濃茶裡,即興吟詩千萬篇。
大家看我即興吟詩,越喝越有勁。他們醉意大發,對我大加褒獎,「中國二千多年前是酒裡出詩,二千多年後是茶裡出詩,妙哉,妙哉!」
其實,寫古體詩是我的業餘之業餘,我真正擅長的是寫新詩,曾以三首政治抒情詩在《人民日報》隆重推出而知名於文壇,被評論家譽為「新時代的歌手」。
而這些詩都是我在茶裡「泡」出來的。我是怎麼愛上喝茶葉茶的,我也記得不準確了。大約是很小的時候,我家的菜園旁種了一棵茶樹。每到收穫的季節,母親就採擷下來曬乾後貯藏起來,到了炎熱的夏季便拿出來泡在土把壺裡。我第一次用粗瓷大碗喝了個夠,覺得格外解渴,有一種特別的味道。從此,我與茶結下了不解之緣。16歲那年,我在村裡的小學教書,同時也開始了詩歌創作。在我寫詩之前,總是泡上一杯土茶,其樂融融。
1986年,我從鄉下調到仙桃市城區工作。無論我到哪裡,我喝茶葉的習慣沒有改變。
1994年,我出任《仙桃文藝》副主編,一些學生免不了送我一些禮物。我說,我是一個「飲茶大王」,你們要送,就送茶葉給我,這叫做「君子之交淡如水」。我飲茶不擇優劣,烏龍茶、龍井茶等良種茶我品,一些低等茶我也喝。往往茶泡的越濃,創作的興趣就越濃,詩意也就越濃。我成了無茶不吟詩,無茶不會友。我曾在《詩刊》、《詩林》、《詩潮》、《詩歌報月刊》等詩刊發表的詩,以及創作的幾部詩集都在品茗之中完成的。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茶與酒的矛盾中生活。圈內的人知道我確實滴酒不沾,也就不勉為其難。前幾年,我加入了中國詩歌協會湖北分會,成了一位名副其實的詩人,在我請客的時候,大家都勸我破例地喝一次酒,我仍是以茶代酒,並當場吟了一首小詩,一是為自己辯護,二是給朋友助興:
豪氣豈能用酒助?飲茶一盞長精神。
好詩來自好茶水,萬丈激情心底升。
可是在我採訪,或者有求於企業贊助的時候,每當別人請我喝酒時,我就又陷入難堪的境地。在這種場合,我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倘若一鬆口,就會一發而不可收,對方會對你置之大醉而後快。我採取先發制人的策略,往往先給大夥抱拳鞠躬,「諸位,敝人天生沒有酒福,不能奉陪。這樣吧,只要大家喝一杯酒,我就喝一杯茶,並吟詩一首以示敬意,不知大家意下如何?」大家還看我夠朋友,就答應了我的要求。
有一次,我碰到了一位儒商,他善於應酬,更是海量無邊。酒過三巡,他對我發難:「王詩人,都說你會吟詩答對,我要你當場作《滿江紅》一首」,他舉起一杯酒,氣勢咄咄逼人:「不然,你就要喝下我這樣多的白酒。」說完,他意恐我不懂《滿江紅》的格式,將嶽飛的《滿江紅》背誦出來,似乎要讓我開開眼界。
我沒有拒絕他的要求,早在少年時,我就拜過當地一位老先生學過幾年的唐詩宋詞,對於嶽飛的《滿江紅》我也認真地研究過。嶽飛的《滿江紅》正如後人所評價的「氣概非凡」,志向高遠,凜凜有生氣焉」。尤其是「莫等閒」二語,當為千古絕唱。
我當時提出了一個條件,讓我飲茶三杯,略作構思,方可詩興大發。品茗之中,我似乎來了靈感,聯想到窗外的電閃雷鳴,以及我大半生的風雨人生,一種憂國憂民的情感湧上心頭,當三杯茶飲完之時,我突然站起身來,高聲吟道:
驟雨連天,臨窗望,天崩地裂。觸物景,胸襟頓開,坦蕩如雪。詩人六路破關險,壯士一生圖轟烈。永求索,報國正當時,展韜略。
心不死,血沒絕;愛與恨,沒了卻。問茫茫環宇,誰攬新月?藉助驚雷發怒吼,敢教邪氣煙消滅。世紀行,挑戰新目標,再飛越!
話音剛落,掌聲響起。那位儒商對我熱情有加,連連叫好:好詞,可與嶽飛的《滿江紅》媲美,可謂氣貫長虹,一瀉千裡。
有人說,李白放浪於詩酒之間,而我則陶醉於詩茶之間。甘甜可口的茶水灌育我的詩魂,讓我的生命流動在詩歌的神韻之中。
行文至此,一隻小鳥從我的窗外掠過,扎破了我的心靈之窗。我端起茶杯,暢飲一口,不禁突發奇想:鳥兒從我眼前掠過,天空雖然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但鳥兒的影子卻留在我的記憶深處,給了我一個永恆的想像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