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直播平臺裡當主播:可查事、「立堂口」

　　「出馬仙———小穎」的直播畫面 視頻截圖

　　近日，有網友反映，在YY直播上多了一群特殊的人，他們自稱靈仙看事、出馬仙、大神等名頭，數黑論黃收入不菲，還美其名曰「查事、看病」。這讓很多人不禁詫異，以往混跡鄉間巷尾的大仙如今「業務水平」已大幅度提升，居然做起了主播！

　　網友反映

　　「出馬仙」主播

　　「查事」收費

　　按照網友的指點，記者點開YY直播節目欄中「其他」這個選項，裡面有不少特殊的直播間。這些直播間名字叫「仙家查事」、「出馬仙」等。直播間封面多數都顯示一個房間內的情況，牆壁上掛著紅紙，紙上黑字密密麻麻。紅紙下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供有幾尊神像（有的不供），神像的材質、顏色和類別各不相同，有金色彌勒佛狀、有白色觀音狀、有黃銅色武將狀，神像前放著幾個香爐和許多水果供品。

　　粗略統計，這類直播間有十多家，觀看人數有的只有幾個人，有的有二三百人，粉絲數多則可達幾千人。他們的直播時間並不固定，早上9時開始至凌晨1時均有直播。節目時長從2個小時到十幾個小時不等，期間還有「中場休息」。直播中，「出馬仙」多以聊天、與觀眾互動為主。當彈幕中出現觀眾問題時主播會一一回答。觀眾中有不少主播熟悉的「鐵粉」，「鐵粉」會稱讚主播的能力並鼓勵其他觀眾找主播「查事」，「查事」價格有50元的也有100元的。

　　觀眾的問題有三類，閒聊型、求知型和求助型。閒聊型的問題如「主播今年多大？」「主播家住哪裡？」等；求知型問題多涉及「專業術語」，如「主播是哪路仙家？」「什麼是出馬弟子？」；對於求助型，主播通常會建議觀眾加微信私聊，並通過微信視頻聊天「查事」，偶爾會通過直播「現場查事」。

　　記者體驗

　　房間1

　　夫妻檔 「大神」累了老公上

　　1月19下午3點30分，記者進入名為「出馬仙——小穎」的直播間。主播是一位30歲左右的女性，穿藍白色相間的橫條毛衣，側躺在床上，枕頭印有紅白花朵。半個小時內，該女子始終與觀眾閒聊。

　　當晚10點，記者再次進入該直播間，發現「出馬仙」變成了一位30歲左右的男性。男子身穿藏青色毛衣，背後同樣有一個印有紅白花朵的枕頭。

　　該男子自稱「大神」（「大神」指前文提到的女性）的跟班，「我倆是夫妻，我媳婦是『大神』，查事得找她，她直播累了就由我跟大家聊。」據該男子介紹，「大神」已經開天眼，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你們身上帶不帶仙，她一看就知道。」

　　房間2

　　「小鮮肉」念「咒語」驗證

　　當晚10點半，名為【童話】「聚仙堂、出馬仙」的直播間內，一位年輕男子正侃侃而談。該男子自稱姓孫，今年21歲，師承黑龍江雙城鋪子聶師傅，已經「工作」3年。直播中，一名30歲左右女子要求「查事」，稱自己近幾年生活和事業不順。該女子透露上一代親屬有人從事此行業，所以對此深信不疑。主播聽後斷定該女子有「仙緣」，生活和事業的不順是因為「仙家」在磨練她。女子對此表示懷疑，主播通過念「咒語」進行驗證。隨後，主播低下頭，分三次念出不同種類「咒語」，並詢問女子聽後身體有何反應。當女子否認有強烈感覺時，主播會「減輕症狀」再次詢問，直到女子承認有感覺。根據不同感覺，主播告訴女子「身上有哪家仙人」。

　　但在記者聽來，三段「咒語」有大量相同音節，如「da、na、qi、ke」。

　　對話「出馬仙」

　　記者被「算出」身上有「一堂兵馬」

　　想解脫要「立堂口」 收費6600元

　　在多日調查後，記者選取其中名為「出馬仙——小穎」的「出馬仙」指點迷津，「出馬仙」在收取記者50元「算卦費」後，要求視頻「算卦」，記者遂與「出馬仙」進行了一番對話。

　　「出馬仙」：你生日時辰是多少？

　　記者：1993年3月13日，下午3時左右出生，屬雞。

　　「出馬仙」：看你的生日時辰，根據卦象上顯示，你這財運不好。前兩年財運就不好，今年財運更不好，明年會比今年好，

　　但也好不到哪去。

　　記者：對，這幾年幹買賣總賠錢，咋辦啊？

　　「出馬仙」：（反覆嘟囔記者的生日後）卦上看，你今年也不佔婚姻。

　　記者：那什麼時候能結婚？

　　「出馬仙」：得明年才行，現在緣分沒到。你家裡供的什麼？

　　記者：父母那代人不相信，聽說爺爺奶奶好像供過。

　　「出馬仙」：卦上看，你家上輩有香家碗，供過東西。你身上仙緣、佛緣很重。

　　記者：我感覺我這兩年幹什麼都不順。

　　「出馬仙」：你這是仙家給你打災，你身上有一堂兵馬，跟我一樣。

　　（反覆強調記者財運不好，仙緣重。記者詢問身上是哪堂兵馬，「出馬仙」只回答跟自己一樣。）

　　「出馬仙」：你是不是最近總感覺身體不舒服？感覺腦袋發沉，像睡不醒似的？是不是還總感覺身上、手腳發涼？有時候還想發脾氣，不管是誰，多大點小事也想發脾氣？

　　記者：是。

　　「出馬仙」：有時候你跟別人說說話會突然覺得後背發涼？

　　記者：不是，只是偶爾出現該狀況。

　　「出馬仙」：對唄，你要天天這樣能行嗎？

　　記者：那這是怎麼回事呢？

　　「出馬仙」：就是你身上這堂仙給你鬧的，仙想出頭，就給你打這些災。不讓你吃點苦，你能相信仙家嗎？

　　記者：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呢？

　　「出馬仙」：你立完堂口後就能好。仙家就不會擋你財，你身體也會好。

　　記者：立堂口是什麼流程？

　　「出馬仙」：就是你來我家，我讓你身上的仙家上你身上，自己報出名號，然後我把仙家的名號寫上，你回去供起來就行。

　　記者：立堂口需要多少錢？

　　「出馬仙」：（避開正在直播的同伴，偷偷告訴記者）全套下來，需要6600元。（給記者看自己家的堂口，一張紅布一張黃布，上面有黑色字體）立上堂口你們全家身體都會好，財運也會好，婚姻也會好。

　　（記者詢問必須立堂口嗎，對方回答「是」。）

　　「出馬仙」：等你立完堂口，仙家給你的提示也需要靠你自己領悟，就像我給你查卦似的，都是我的仙家告訴我的。你要想立堂口必須得找明白人立，要不多麻煩啊，所以必須找有緣人給你立。（「出馬仙」稱如果堂口沒立好，會有很大麻煩，有緣人指該「出馬仙」。）我現在有4個徒弟，都是我給立的堂口，他們現在不但自己生活好了，還能給別人看病、查事。

　　記者：立完堂口就能給別人查事、看病嗎？

　　「出馬仙」：能，但你必須達到人仙合一的境界，才能領悟仙家給你的提示。就像我給你查事，我為什麼能看這麼準，是因為我自己能領悟仙家給我的提示。

　　記者：查事能準嗎？

　　「出馬仙」：我這些年給那麼多人查事、看病，包括我家附近的人，我要是不準，他們不得來找我鬧事啊。

　　歸納總結

　　「仙家」不同 但套路都一樣

　　4天的時間，記者對6名「出馬仙」進行觀察總結，所有「出馬仙」在「查事」過程中套路相似，甚至有些問題都是一樣的。

　　一、信則有不信則無

　　觀看此類直播的觀眾多數對此深信不疑，對於自身的財運不濟、愛情未果會主動歸結於「仙家磨難」。「出馬仙」則會順藤摸瓜，並「算出」觀眾攢不下錢、生意不好等，其根本原因則是觀眾「身上帶仙」。倘若觀眾質疑「出馬仙算卦」的真實性，「出馬仙」則會以「你不信我就沒辦法了」、「反正遭罪的是你不是我」、「你不立堂口以後會更糟」等話嚇唬觀眾。

　　二、查未來都不美好

　　對於求助者的過去，「出馬仙」多以詢問的方式進行調查。如「你家有人供東西嗎？」，得到肯定回答，「出馬仙」會藉機斷定「你有仙緣」。若是否定回答，「出馬仙」則會稱「不可能，你家爺爺輩的人肯定有人供，只是你不知道」。根據觀察，幾名求助者的未來都不美好，且情況相似。「你這兩年總敗家，生意不好。」「明年、後年你這財運還是不行。」

　　三、「老三樣」的問題

　　在觀察中，3位「出馬仙」給觀眾「查事」時都問到過3個問題，「最近你是不是感覺生活不順？」「最近是不是感覺身體不舒服？」「之前是不是做過男女之事的夢？」對於這3個問題，所有觀眾都會給予肯定答覆，「出馬仙」則會以此「炫耀」。

　　四、回答模糊 條件可打折

　　當觀眾提出疑問時，「出馬仙」會避開核心問題，回答模糊。如一名觀眾詢問自己什麼時候能結婚，「出馬仙」反問觀眾現在是否結婚。觀眾稱沒有結婚，但有一個相處很久的男朋友，雖然與男朋友經常吵架但一直以來關係穩定。「出馬仙」了解情況後答覆稱，兩人有姻緣，將來一定能在一起，但沒有「算」出具體時間。該觀眾還透露，祖上親屬曾有人供過「仙位」，由於父母不相信「仙」，因此「仙位」荒廢。如今，該觀眾希望「請回仙家」，但不知應該將「仙位」供在哪。「出馬仙」先讓該觀眾把「仙位」供在廚房，每頓飯都留一點給「仙家」。該觀眾以不方便為由提出能否供在衣櫥，每天留一次飯。「出馬仙」見該觀眾如此堅定，便稱心誠即可，供在哪、留幾頓飯都行。

　　五、逢查必「出馬」

　　據統計，通過視頻直播找「出馬仙查事」的5人都被告知「仙家纏身，需要出馬、立堂口」。對於在彈幕上向主播抱怨自己遭遇的人，「出馬仙」會以同樣的理由搪塞觀眾。在直播中，有不少觀眾就此提出疑問，「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出馬？怎麼看病的人都需要立堂口？」「出馬仙」回復稱自己也很奇怪，「前幾年我給人查事還沒有這麼多人，今年仙家抓弟馬抓得特別多。」

　　專家評價：專有一套話術 先嚇後騙

　　對於此事，長春市陽光心理援助中心心理專家格林解釋說：「像這類算卦或者算命的，都是利用了人們對不確定性的擔憂，且在現實生活中沒有解決辦法或者找不到答案。」例如感情問題，現實中沒有答案但許多人有這種需求，或者在重大事件的選擇過程中，也可能有這種心理需求。格林稱，從事這類工作的人都有一套話術。「他們這種人對人情世故比較了解，對人們不同的需求，可以用語言表述大概情況。」

　　人的思維都是有傾向性，會傾向於自己所想的方面，因此對於別人說的話總會在自己內心尋找解釋。「通過這樣的方式，被算的人就會感覺對方說的準。而且，被算的人對準的地方會格外注意，自動忽略不對的地方。」為什麼人們會輕易相信「出馬仙」的話，格林解釋稱，這是一種催眠。「先讓被算的人感到害怕，接下來就開始騙錢。在算命過程中，被算者被對方帶入所謂的解決辦法後，便會希望破財免災。」格林說，此類騙局能否成功，取決於人們對不同事情的恐懼程度。

　　相關部門：受害者可到當地派出所報案

　　1月24日下午1點，記者與長春市公安局網絡安全保衛支隊取得了聯繫，民警稱根據記者所反映的相關情況，該類主播涉嫌欺詐。「如果是欺詐，就是犯法，受害者可以到當地派出所報案。我們沒有地方管轄權，只能配合相關部門辦案，提供技術支持。」對此，該民警提示不要相信個人迷信。

　　1月24日下午2時，記者撥通了YY客服中心的電話，工作人員稱，需要在歡聚時代官方網站上與相關部門溝通，但在官方網站上沒有負責此事的負責人聯繫方式。隨後記者在YY直播平臺的問題反饋處填寫了相關舉報。在YY直播平臺違規頻道/人員管理規定的第二章禁止內容的規定中，第5條寫著禁止宣揚邪教和封建迷信，第三章對違反規定的處理方法中，第8條寫著視情節，YY對違規頻道或個人的處理。

　　截至昨晚記者發稿時，YY直播間裡的「大仙」直播依然存在。（新文化記者 文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