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年後孟祥斌女兒致父親:從"恨透了"到理解你,我長大了

2021-01-13 人民日報

孟祥斌與孟詩妍合影

端午節到了,每逢佳節倍思親。

節日,就是給團聚一個理由,近的遠的都想回家看看父母孩子。可是,對於孟詩妍來說,她永遠都等不到父親回來了。

2007年11月30日,為了救起一位因失戀跳江的女子,駐浙江金華某部副連職中尉軍官孟祥斌拋下身邊的妻女,從十米高的橋上跳入江中。女子得救,孟祥斌卻永遠沉睡在江水中。

如今將近11年過去,孟祥斌的女兒孟詩妍已經長成了一位14歲的大姑娘,她有一些心裡話要說……

孟祥斌與孟詩妍合影

從爸爸離開我到今天,我度過了無數個「節日」,每逢這種「快樂」的日子,我們家都會首先陷入深深的思念之中。

爸爸犧牲的時候我年齡還小,對當時的記憶並不完整,零零碎碎,很多細節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但是這並不影響這份記憶的深刻,反而隨著時間的沉澱老爸在我心中的形象越來越高大起來。

在這將近11年的時間裡,媽媽一直堅持給爸爸寫信,每年節假日還會用爸爸的手機號給自己發條祝福簡訊。如今我長大了,我也想寫點東西給遠在天堂的爸爸看,希望他能明白女兒的心意,看到我的成長。

孟詩妍

十多年前的那天很冷,那年我3歲,和媽媽到金華部隊去看望爸爸,當時的我還不知道從那以後,我只能從照片上看爸爸了……

我和爸爸媽媽一起到商店裡買過年時想穿的紅皮鞋,當經過城南橋時,看見前面有一群人圍在那議論什麼?抱著我的爸爸把我放下說:「到你媽媽那兒去,有人跳江了。」

當時爸爸急忙向前跑去,脫掉外套和鞋子準備下去救人,旁邊有一個阿姨拉住了他:「小夥子,危險,橋太高!」他說:「救人要緊!」隨後就跳了下去。

孟祥斌與孟詩妍合影

當時是十一月,江水很冰,爸爸在水中艱難地遊著,我不敢想像爸爸在水中有多冷。

我和媽媽在橋上看著爸爸浮浮沉沉,一點一點沉入江水中,直到消失在水平面,媽媽當時崩潰了,在橋上無助地哭喊,但也許爸爸離橋太遠,他什麼都沒聽到……

那時3歲的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一手提著爸爸留下的鞋,一手幫媽媽擦眼淚:「媽媽不哭好嗎?媽媽不哭!」

孟詩妍給媽媽擦眼淚

爸爸在水中「失蹤」之後,部隊的叔叔伯伯趕來,他們在江中打撈了兩個多小時後終於找到了爸爸。我的爸爸啊,他在沉入江水的那一刻會想些什麼呢,會不會牽掛我和媽媽?會不會還想抱抱我?這些誰也不知道……

爸爸在醫院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搶救後醫生宣布:「孟祥斌犧牲了!」在場的醫生哭了,群眾哭了,部隊的叔叔阿姨也哭了......只有天真的我對著記者與所有的人說:「我爸爸到河裡救人,他要在河裡睡覺,他不肯出來!他是大懶蟲!」

當大家得知爸爸是給我買過年的紅皮鞋路過城南橋時犧牲的,很多好心人為了完成爸爸的心願,悄悄送來了紅皮鞋,這些大大小小的紅皮鞋足夠我穿到長大!

後來媽媽告訴我:「這是愛的禮物,要好好珍藏,並且要學會感恩身邊的人!」

金華人為英雄燭光守夜

在爸爸犧牲後的那段時間,城南橋上擺滿了花圈,他遺像前的蠟燭就沒熄滅過,因為每當有人看到要滅時就會為它點上。

追悼會那天有好幾萬人到殯儀館,有老人有小孩兒,還有拄著拐杖的盲人,當記者問他們時,他們說:「我們看不到英雄,但我們也要摸一摸英雄!」

2009年,我代替爸爸走上全國道德模範的頒獎臺,聆聽一個又一個感人的事跡,看到一個又一個樸實的爺爺奶奶、叔叔阿姨,他們對我說的最多的就是:「你要好好學習,像你爸爸一樣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後來媽媽告訴我一個細節:「那天敬一丹老師看到我在現場,立馬說孩子不要看這過程,她還找了一名工作人員,在介紹爸爸事跡的時候,將我帶走了。」

有人說,爸爸一次平凡的跳躍,感動了一座城,當時的我並不明白這份「感動」到底是什麼。

有人評價爸爸:別去問值還是不值,生命的價值不是用交換來體現的。他在冰冷的河水中睡去,給我們一個溫暖的啟示。

我也不懂得這個「啟示」有什麼含義。

如今許多年過去了,很多人很多事都已模糊,但我對爸爸的思念與記憶反而越來越深。看著身邊同學都有爸爸關心陪伴,我好羨慕。

很多個夜裡,我夢見爸爸拉著我的手,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似乎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爸爸拉著我慢慢往前走,可是一會兒後又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只能哭著喊爸爸……

我曾無數次想過,如果爸爸當初沒有縱身一躍,是不是我也會像同學一樣在爸爸的護佑之下長大,想著想著,我恨透了他的那一跳,我不想要榮譽,我只想他能回來陪我一天,只要一天就好了!

孟祥斌與孟詩妍合影

如今我上初中了,我漸漸明白了爸爸那一躍的深意,明白了他的義無反顧,那份「感動」,那份「溫暖的啟示」,也在我心裡慢慢清晰起來。

有次我問媽媽:「你恨爸爸的那一躍嗎?」她說:「不恨,因他是一個兵!」

一個兵,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背後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媽媽曾在日記中寫道:祥斌,從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人活著的重大意義,也找到了屬於我的幸福與快樂!我只要能動一天,就要把你對祖國和人民的愛融入自己的生命,為愛守候、將愛傳承,寫好「人「字!

這是媽媽對自己說的,也是時刻提醒我的。

孟詩妍與媽媽

爸爸用一次平凡的跳躍為自己的人生與軍旅生涯畫了一個圓,也用那縱身一躍教會了我如何做人,我一定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爸爸,放心吧,你的女兒已經長大。

(來源:中國軍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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