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我在新月主辦的《佔星與宗教》沙龍上聽到餘世存老師的講座中有這樣一句話:人和動物之間的區別最主要的就在於人可以嚮往、信仰並且付出實際行為去追尋一些世界上看不到的事物。這句話是如此啟發我,在我心中如漣漪一般蕩漾開。
仔細思維,動物並非不懂得情感的,也並非沒有社會組織分工的,更不是簡單的不會使用工具的,這些曾經我們從小就被灌輸的一些理論,在現實面前都站不住腳。(當然,這些理論很恰當地滋養了我們人類的自大心和主宰者的自我認同)
去年的摩羯月,我去普陀山禮佛(有著文《人類的局限》),看到過信徒三步一叩拜地去朝聖。當時那是一個很幽靜的小路,南方的綠蔭在一側低垂,而另一邊則是莊嚴清潔、明黃色的佛院圍牆和青苔遍布的牆頭瓦。我從身後走過去有回過頭看看那位女士,她不急不躁,悠然慢行,從膝蓋狀態看,應該是一路叩拜上來的。然後我感覺眼眶有些溼潤。這是我,作為一個一直在都市生活的凡夫,最近距離接觸的一個朝聖者。如果我說人和動物的區別就在於人會朝聖而動物不會,那麼也是過於局限和具體的,但是如果我們弄明白到底什麼是朝聖之後呢?
有一個美國的公路電影叫做《朝聖之路(The Way)》,故事的主人公叫做湯姆。他的兒子不幸在法國遇難之後,他動身前往法國取回兒子的遺體和遺物。他的兒子死在了庇里牛斯山,在去往聖地牙哥德孔波斯特拉大教堂的朝聖之路上,他遇到了暴風雨,然後就這麼平靜地離開了人世。最初,湯姆的目的只是取回孩子的遺體,但是在到達了法國之後,湯姆卻決定要重新將兒子已經走過的和沒有走完的路重新走一遍,以更好地體會兒子的生活、更好地理解自己的孩子。電影裡有這樣一段對白,老湯姆一開始置疑兒子放棄博士學位遠走旅行的決定:
Tom(爸爸):我的生活可能跟你的不太一樣,但這就是我選擇的生活。
Daniel(兒子):你沒有選擇生活,你在過生活。
很顯然,這是一個射手座的話題。朝聖總是和旅行相關著,似乎也和射手座相關。通常,我們所定義的朝聖就是,依著一個具有宗教聖者之源(有時是誕生地,有時是寂滅地或者是重要的偉大行為的場所)的地點而展開的旅程。但正如這部影片中所寫的,《朝聖之路》中的四人,跋涉千山萬水到了終點的海邊,他們還是他們,:荷蘭胖子在終點城市的酒店叫了大號牛排,他的大肚腩依然沒有因為完成朝聖之旅而分毫減小;加拿大煙女在終點的海邊點著了滿滿煙盒裡的一支香菸,鄭重對大海公布「尼古丁真是個好東西」;愛爾蘭作家一路走來,靈感依然禁錮,沒有見到閃光迸發奮筆疾書的自己;湯姆把剩下的骨灰撒向代表終點的大海,兒子生前的心願已經完成,但老湯姆才發現屬於他自己的路還沒開始。朝聖的終點必然孕育某種改變嗎?有的影評人會說,這其實是一種自我的接納,是有改變的。但在我看來,有一個具體的心靈改變的結果和朝聖本身並無關係。朝聖,就是一種追尋。追尋什麼呢?對很多前往印度、聖地牙哥、耶路撒冷等聖地朝聖的旅人往往並不一定很明確要去追尋什麼,「就去看看吧……覺得挺好玩的」。但是,在這樣的旅途的背後一定藏著黑色的天蠍座的內容,那些高壓,那些黑暗,那些折磨……不然,人們可以選擇去夏威夷的。所以,朝聖的一個意思是最基礎的射手座能量:追尋另一種可能性,追尋更好的可能,追尋一種解脫,追尋光……
雖然一切都如變動星座所表現的那般不確定,但是在天蠍座的逼迫下,射手座還是讓我們啟程了。是的,這是射手座的出發點。
關於朝聖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在美國還有一個褐色長髮,白色長袍,赤著雙腳行走在街道上的「真人版耶穌」,英國《每日郵報》曾對他做過報導:美國底特律有一位虔誠的天主教徒,為了像他信仰的耶穌那樣生活,穿著長袍赤腳朝聖二十多年,足跡遍布20多個國家。
這位名叫卡爾·詹姆斯·約瑟夫(Carl James Joseph)的教徒,自1991年以來,一直過著如聖經中的耶穌般的生活,再加上其酷似耶穌的外形,被人們稱為「真人版耶穌」。約瑟夫靠著他人的施捨,先後前往20多個國家傳教,在聖城耶路撒冷,他探尋了耶穌的足跡,隨身帶著的物品只有一本聖經和一條毛毯,赤腳走在耶路撒冷老城的街道上……「就像耶穌一樣,有些東西是需要體驗得來的,通過閱讀去學習是一回事,通過體驗去學習是另一回事。」約瑟夫說,「我從未想過要過這種特別的生活,我只是在追隨上帝的旨意。」
仔細想想,對於約瑟夫來說,朝聖是一種內心的體驗,很簡單,就是要過聖人一般的生活,而去到那些聖地則變成了另外一個比較小比例的附屬品。「追隨上帝的旨意」簡單的說就是,按照一個聖人的教導來生活,並以成為聖人的模樣為目標。這是一種精神上的朝聖,不管有沒有宗教上的信仰為支撐,只要是以一個特別好的,好到大家以聖人(注意,這裡並不是偉人)來稱呼他,以這樣一個楷模為標準來體驗一個靈魂可以成為的狀態。這樣的過程則造就了射手座更深層的一種狀態:明確地超凡入聖,或者說,想去山巔看看,了解神的視角,讓自己的靈魂和神和好。
於是,射手座很多的特質出來了,道德意識的強烈、對宗教哲學的興趣、強烈的,毫不亞於處女座的修正主義思想、對於律法的精鑽和執著。射手座總是會促成我們內在的一種不斷的審判:你是會進入天堂和神比肩,還是應該墮入地獄,承受懲罰。這種審判以各種各樣的,甚至是面目全非的心理特質表現出來。雖然,有時候這些心理反應反到讓人感覺非常倒胃口,毫無「聖者」的樣子,但是究其本質,那背後推動他的原始力量的確是:我要成為他,一個外境攀援的對象,一個聖者。這是射手座的一個本體化的核心過程。
《一個人的朝聖》這本書可以說是最不具有宗教色彩的了。裡面根本沒有聖人出現。這個平凡的故事起點發生在英國最南部的一個小鎮,而主人公也不是什麼僧侶或是信教徒,而是一個普通釀酒廠的退休工人,而所謂的朝聖其實是主人公哈羅德要徒步縱跨整個英格蘭去看望他一位以前的同事,而這位同事也不算是深交。哈羅德因為兒子的死亡和妻子越來越隔閡,生活平靜,夫妻疏離,日復一日。
因為一個不算很熟悉的老同事的癌症告別信和一個加油站女孩的故事,讓哈羅德升起一個信念:只要他一直走下去(步行去老同事的位於英格蘭另一端的城市),老同事就不會死。於是,他開始了自己一人的瘋狂旅行。在這個過程中,妻子來看望過他,沒有勸說成,也沒有陪伴他繼續,他也被社會追捧過,但後來有人比他先到了目的地,他需要繼續一個人堅持這個旅程,想過放棄,卻又堅持,其中無數細膩的心理過程,靈魂的對話有著很具體的描述。
這是一個沒有朝聖對象的朝聖之旅,是「一個人的」。他充滿了「對話」,和對自己更深層次的理解。似乎是整合了射手對面雙子的能量,突然一切就變得不那麼尖銳,他囤聚在一個人的內心,愛和被愛,折磨和幸福,全部都圓融成一體,發生在一個人的靈魂之中。而行走和堅持,則成為了一種唯一具有朝聖意味的一種行為支撐或者說表現。雖然這只是一個人間的故事,但是從過程本質上看,和宗教信徒的朝聖是相通的。
在這個過程中,朝聖不再是一個向外求索的追尋,而變成了一種內在的無限探索。在宗薩欽哲仁波切 的《朝聖》一書中也提到:在佛陀即將滅入究竟涅槃前,親近的弟子問:「作為佛弟子,我們應該如何向全世界描述您呢?」佛陀忠告:「諸位要告訴世人,有位凡人悉達多,來到這個世界,他證得正覺,教導了證悟之道,最後滅入究竟涅槃,而非成為不死之身。」
在宗薩欽哲仁波切這本書封面上寫著:我們要記住並感恩:有一條能夠超脫輪迴,去除所有汙染的道路,確實存在。
是的,這大概是就是朝聖的另一個層次:一個凡人,在這個世界上,去除所有的汙染,得到精神的解脫,獲得自身靈魂的自由。是的,這就是射手座的第三個階段,在完滿的向內對話之後,他打開了摩羯座的大門,以神為嚮導而不再以神為目標,進入自己孤獨的內心之曠野,和「自淨其意」的處女座遠遠地以三合相位的視角深深鞠一個躬,綻放出充滿期待的樂觀的笑容,開始下一站的旅程!
不管從哪個層次上來說,這射手座的朝聖之旅對現代社會中掙扎拼搏的我們來說,都是稀缺的。
你的旅程呢?射手座啊,你這半人半獸的圖騰,請你告訴我:人類和動物的區別到底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