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聲明:本專欄依據嚴謹史料寫成,為杜月笙歷史傳記,非虛構類小說
亂世梟雄在十字路口做狠事,手上是詭秘、決絕的,心頭卻是另一番景象,四十來歲的杜月笙已到了這種段位,隱隱之間,他能嗅到那一股宿命的壞味道。
用唯心一點的說法,陰雲就是從這個時候刻進杜月笙額頭的,此後一生也未能驅散。
因為這些,罪惡將行前的杜公館看似是群雄齊聚一堂,實際上卻是陰雲壓頂的厲害。
在葉焯山訓練那一幫烏合之眾期間,杜月笙一再囑咐這個行事火爆的老殺手:「焯山,有一點是頂要緊的,教他們打槍的時間和地點,一定要特別安排,讓外面聽到槍聲,我們的事就不好辦了。」
葉焯山只好一個勁地寬慰杜月笙:「月笙哥,你放心,我保險不露一點風聲。」
因為杜月笙一再叮囑事要辦到密不透風,既要保證杜月笙安全,又不能隨便玩槍的葉焯山被憋壞了。
這時是三月間。
有一天,上海灘狂風驟雨,被困在杜公館裡的葉焯山手癢難耐,便隨手撿起了一幫兄弟吃剩的核仁杏仁,然後全部擺在了兩丈開外的窗臺上。
坐回沙發上,葉焯山吩咐杜公館的傭人把窗戶統統打開。
陳群問:「這是要做什麼?」
葉焯山笑了笑,隨即從肋下掏出他那十連響的白朗寧,砰砰砰砰,接連十響,擺在窗臺上小如拇指的十顆桃仁杏仁逐一飛到了窗戶外頭。
這時,葉焯山對杜月笙說:「月笙哥,風雨聲大,院子又深,外面聽不見。」
杜月笙也知道自家兄弟憋壞了,跟著豎起了大拇指。
楊虎、陳群見葉焯山槍法如此了得,佩服得五體投地,跟著就噼裡啪啦地鼓起掌來。
借這個機會,葉焯山開起了杜月笙的玩笑,他語氣誇張地說:「可不能再拍巴掌了,這動靜,外面聽到就麻煩了。」
眾人會心一笑。
完了,杜公館依舊風聲鶴唳。
因為內心蘊藏著罪惡陰謀,杜月笙深知任何一點異樣都有可能打草驚蛇,於是他召來開山門徒弟汪肇銘。
杜月笙對汪肇銘說:「風聲越緊,外面看來越要稀鬆平常,我多日沒在上海灘露面了,你趕緊出去替我吹吹風,放一放煙霧。」
汪肇銘辦這一類差事是行家裡手,領命之後,他便尋個機會跟盛宣懷的千金盛五娘娘來了場不期而遇。
未等汪肇銘說話,盛五娘娘已經開口問了:「杜先生這一晌到哪裡去了,怎麼老是見不到他?」
玲瓏剔透的汪肇銘聳聳肩膀笑著說:「我們老頭子除了賭,還有什麼可忙的事體,他能去哪裡,還不是泡在上海灘的賭桌上。」
盛五娘娘又問:「這麼說,杜先生這一晌還在賭銅鈿?」
汪肇銘意味深長地說:「賭的那叫一個大!我們老頭子這回在乾坤一擲呢!」
聽到這話,嗜賭的盛五娘娘豔羨不已,經她四處一說,杜月笙豪賭不衰的煙霧迅速就在上海灘散布了開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發生一件讓眾人坐立不安的大事。
比汪壽華來頭更大的李立三突然給陳群下了一個帖子,說是要請陳群在四馬路會樂裡口的大西洋飯店吃飯,而且帖子上還特別寫明了一條,這次邀約只有李陳主賓二人。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帖子,一眾人的第一個反應即是,難道我們失風了?這是不是一場兇險異常的鴻門宴。
陳群問杜月笙:「杜先生怎麼看這張帖子?」
杜月笙說:「這個帖子確實很燙手,但不能不接下。猶豫不去,很可能打草驚蛇;單刀赴會,未必會有真兇險。」
陳群贊同杜月笙的意見,他說:「經杜先生一說,我倒覺得去了就是贏,他探不到我們的底,相反我們能把到他的脈。」
黃金榮覺得這是劍拔弩張下的走鋼絲,他說:「如果這一遭非去不可,一定要做好防範,小八股面孔太熟,這次讓黃公館的人來保護陳老弟安全。」
說完,黃金榮親自調兵遣將,派出了黃公館最狠的角色,老天宮的徐福生和喬松生等四人。這四人一律帶槍穿鋼絲馬甲,化裝成黃包車夫,各拉一部車,停在大西洋飯店門口,只要裡面動靜不對,立刻衝進去開槍救人。
赴宴的時間一到,黃金榮的人馬早已在四周布置好,陳群輕裝簡從,在一幫江湖狠角色的暗中保護下,從容地走進了大西洋飯店。
進包間,始一坐下來,陳群懸著的心立刻就落到了地上,對方看上去緊繃著面孔,但論的卻是公事如何公辦,絲毫沒有攤牌,進而挾持的惡意。
這意味著他夥同杜月笙正在實施的陰謀計劃依舊詭秘地沉在暗黑的湖底。
一方為的是約談,一方想的是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