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際網路「社交賭徒」的天命:創業16年,卻敗在了「德撲」牌桌上

2021-01-13 商業參考

作者:烤肉 未經授權嚴禁轉載

96級清華計算機系出了很多商業大佬,天之驕子趕上了中國網際網路的黃金時代,普通人連嫉妒的份兒都沒有。

就連三次高考才考上杭州一所地方院校的「風清揚」也搭上網際網路的便車,一騎絕塵。

在清華生面前,「風清揚」三次高考的數學成績1分、19分、79分簡直不忍直視,幸好講的一口流利的英語,夾雜的方言氣息已經不重要,與國際接軌,與網際網路結緣已經是命運之神的垂青。

王小川(左)

清華校園裡,群英薈萃,無問出身,「自強不息、厚德載物」這塊招牌可以讓無數清華學子如虎添翼,受盡社會的寵幸。

不管你是來自機關大院,還是工薪家庭,亦或者農民子弟,理論上講進了清華園「我們都有光明的前途」。

3年前的一個夏天,北京市公安局治安管理總隊「突襲」了東城區一茶樓,10來個人因涉賭被帶走,其中就包括「攢局人」許朝軍,一個16歲就考進清華計算機系就讀的天才少年。

許朝軍

他的高考數學成績能甩「風清揚」幾條街,可後來「風清揚」的財富卻甩出許朝軍一條京哈高速。

許朝軍通過「知識改變的命運」,終究還是敗給了「性格對命運的決定性作用」!

1

1996年秋,清華大學計算機系迎來了這屆五湖四海的學霸,7號樓的女生宿舍與9號樓的男生宿舍被塞得滿滿當當,滿校園都是青春的歡聲笑語。

江蘇無錫市高考狀元周楓與湖北仙桃年僅16歲的許朝軍成了睡在上下鋪的兄弟,隔壁宿舍來自成都七中的王小川是因為拿下「國際奧林匹克信息學競賽」的金牌被點招進來的。(點招與保送絕對是小部分人的「綠色通行證」)

王小川

他們的同學還有胡寧(創業一段時間後,去了360)、胡琛(許朝軍在人人網時的同事,後來做了網易易信CEO)、女同學莊莉(在獵豹,蔚來工作過,後來獨立創業,他的丈夫正是清華同學周楓)。

當王小川、周楓、胡琛他們在中學就拆卸電腦、學著敲代碼的時候,農村出來的許朝軍還在江漢平原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過著「王二小放牛」的生活。

報了清華計算機專業的許朝軍竟然不知道計算機是何物,別的同學電腦玩的賊溜,盲打時鍵盤敲得啪啪作響,許朝軍羞愧的小臉硬是紅了半年。(這應該不亞於同學開著薩塔納玩漂移,而他卻騎著二八大槓在趕集)

他趕緊買了一個鍵盤貼,苦練打字,半個月後,就練得滾瓜爛熟,沒怎麼耽誤上計算機課,這段經歷反而讓他意識到要比同學更加努力。

會編程之後,他便主動去中關村找兼職去做,給人家開發軟體,一個月下來能掙到2000塊錢左右,然後拿出一半郵寄給家裡。

周楓 莊莉

大二那年,清華7號樓與9號樓的男女生宿舍間拉了一根網線,很多男女同學因為這根網線摩擦出了愛情的火花。

同學們開始在清華的酒井(9#)BBS上徜徉,互訴情愫,還時常瀏覽一下清華學長張朝陽的搜狐網,看看網絡八卦與新聞。

許朝軍對網際網路社交的痴迷正源於此。

2

1999年5月的一天,許朝軍、周楓、王小川正在網上衝浪,突然就被清華本科畢業,斯坦福碩士畢業的周雲帆給招去做兼職程式設計師了。

陳一舟、周雲帆、楊寧三位同學在斯坦福讀研究生時成了好友,在國外的那幾年,他們共同見證了雅虎與思科的如日中天與eBay的上市,而這三家公司都是斯坦福的校友創辦的,這大大激發了他們的創業熱情。

周雲帆

畢業前夕的最後一個寒假,他們三人回國轉了一圈,這讓他們更加篤定:未來的網際網路屬於中國。

他們在同學圈裡湊了2萬多美元種子基金,在清華大學南門一座叫「三才堂」的寫字樓裡租了間簡陋的辦公室,搞來幾臺二手電腦與桌椅板凳,然後去清華大學男生宿舍挨個敲門招兼職。

ChinaRen誕生,他們的口號是:建造全球最大的華人虛擬社區。

幾乎與此同時,在杭州的馬雲創辦了阿里巴巴,有著同樣偉大的理想: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

30歲的陳一舟成了ChinaRen的董事長兼執行長,25歲的周雲帆任營運長和財務官,24歲楊寧則擔任起了首席技術官。

清華的兼職打工仔們也忙碌了起來,19歲的許朝軍負責做動態網頁,由於沾了當初苦練編程的光,月工資拿到了一萬五,21歲的王小川負責做新聞CMS,月工資比許朝軍少一半,周楓負責郵件系統的開發。

比許朝軍、王小川低一屆的小學弟王興還在清華大學電子工程系無線電專業讀大三。

楊寧

這年,陳一舟在武漢大學的同學雷軍已經是金山軟體公司的總經理,隔壁華中科技大學畢業的張小龍已經開發出了Foxmail軟體並運行了兩年,還差點花15萬元賣給雷軍。

許朝軍、王小川還只是網際網路的「無名之輩」,出了校園便沒幾個人知道他們是誰。

3

2000年是中國PC網際網路的大年,一面是網際網路燒錢泡沫被吹破,大大小小的網際網路公司都面臨生存危機,一面是小批網際網路公司紛紛敲鐘上市。

張小龍

往小裡說,張小龍以1200萬元的價格把Foxmail賣給了博大公司,並成了公司的副總裁。

金山公司開始進行股份制改組,雷軍從金山軟體的總經理變成了總裁。

馬化騰正拿著ICQ軟體到處去遊說,差點以60萬的價格賣給深圳電信數據局。

網易、新浪、搜狐相繼在美上市,算是為中國網際網路注射了一針「強心劑」,不至於過度悲觀。

此時的ChinaRen在大半年燒掉近1.2億人民幣之後,拳頭產品「校友錄」大火,註冊用戶突破10萬,2000年年初,ChinaRen在中國十大網站中排名第八,號稱「第四大門戶」。

有人開出1億美元的高價要收購ChinaRen,被陳、周、楊一口拒絕,他們正在準備第二年的上市,卻沒想到這次拒絕竟然錯失了ChinaRen最高的估值。

張朝陽 陳一舟

市場行情不好,新一輪融資泡湯,上市計劃破滅,ChinaRen面臨「斷糧」,再回看幾個月前揮筆就是幾千萬的廣告投入簡直是諷刺。

9月,剛剛上市的搜狐拋出了橄欖枝,ChinaRen被迫以3000萬美元賣身,陳一舟成了SOHU副總裁,周雲帆和楊寧分別擔任總經理與CTO。

許朝軍、王小川、周楓參加完大學畢業典禮,都面臨人生的選擇,王小川與周楓因為被保送研究生,只好在搜狐繼續兼職生涯,20歲的許朝軍則以全職身份加入搜狐。

這時候的許朝軍才剛剛在網際網路圈嶄露頭角,在上市公司做總監,「大小也是個幹部」。

4

2001年3月,陳一舟感覺在搜狐也不是什麼大股東,工作更是百無聊賴,便選擇了辭職。

一年之後,周雲帆、楊寧也選擇離開搜狐,二人合夥創辦了空中網,陳一舟則獨立創業,成立了千橡互動,自任董事長。

陳一舟

老領導獨立創業,只留下帶過去的小弟們「獨守空房」。

2004年,陳一舟的千橡推出dudu社區,並收購了貓撲網,還順帶跟楊寧學會了玩德撲(注意這個技能),並且一發不可收拾,從中還悟出了數不清的「創業哲學」,例如:

搞網際網路就是玩德州撲克:碰到假裝有好牌最後賭一把的人,滅了他;沒有同花順,不要輕易和比你有錢的人all-in;有,要憋著。擠掉沒牌沒錢、眼紅但不懂撲克規則的小玩家;They are suckers。關注有錢的大佬,等他們出臭牌。在解決溫飽問題以後,CEO 最重要的任務是:打撲克、搞牛人、搞產品。看市場每年給我們發的牌。牌不好,過;牌一般,看牌;牌很好,all-in。

隨便拎出一條都夠新手琢磨半天。

同年,周雲帆的空中網在納斯達克上市,彌補了ChinaRen的遺憾;王小川也在張朝陽的支持下做出了搜尋引擎「搜狗」;馬化騰的事業更是如日中天,QQ註冊用戶數突破3億,並且騰訊順利在港交所掛牌上市,小馬哥一夜間成了億萬富豪。

王興(左)

此時,25歲的王興果斷放棄了美國德拉瓦大學的博士深造,回國創業,一年時間做了「多多友」「遊子圖」兩個平平無奇的項目。

2005年,就在王興發現校園SNS的新機會時,許朝軍也剛剛研究起了社交的「六度分割理論」,他激動的找到張朝陽,談開發SNS的意向,或許因為太年輕沒把事情說明白,張朝陽並沒有為之打動,他更感興趣的是帶著「搜狗美女野獸登山隊」去西藏爬山。

許朝軍

許朝軍只好聯繫了做社交的老大哥、前老闆陳一舟,兩人暢聊之後,陳一舟滿是欣慰:當初的徒弟終於開竅了!

許朝軍一扭頭,辭掉了搜狐的技術總監職位,投向了陳一舟的懷抱。

這次回歸,許朝軍不僅更深刻的參與了社交創業,還在陳老闆那get到了新的技能:德州撲克。很快展示出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勢頭。

5

陳一舟在2005年幹了幾件大事,2月份併購了魔獸世界中國,8月份併購了UUme,12月份併購了DoNews,自主創業屢屢受挫,「購購購」成了他的發家之路。

陳一舟

陳一舟帶著徒弟許朝軍參照國外Myspace的模式推出「貓撲Hi」,可是反響一般。

2005年年底,又參考Facebook,做面向大學生群體的實名制SNS,推出「5Q校園網」,由於受眾集中,年輕活躍,很快就拿下了校園SNS的半壁江山。

與「5Q校園網」幾乎同時上線的還有王興同學的校內網,另一半市場就掌握在26歲的王興手裡。

一山容不得二虎,競爭在所難免。

王興

2006年,校內網用戶暴增,這本是件大好事,證明產品得到了市場的認可,王興卻犯了愁:沒錢增加伺服器和帶寬。

陳一舟的千橡過得卻很滋潤,在3月初剛剛拿到4800萬美元的投資,「糧草充足,兵強馬壯」。

十月份,陳一舟在三亞度假時做了一個重要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收購校內網。

「合則雙贏,鬥則兩敗俱傷」,王興不是不明白這點,終於同意收購,千橡花5000萬人民幣拿下校內網,化對手為隊友。

2007年7月,王興「初心不改」,離開千橡創立飯否網,4個月後又創建了海內網。

2008年,程炳浩從新浪離職後創辦開心網,「偷菜」「搶車位」風靡一時,校內網的勢頭被開心網蓋過,陳一舟急了。

他發現開心網的域名是kaixin001.Com,而kaixin.com的域名卻在另一位個人站長手裡,陳一舟立刻喜上眉梢,花20萬美元將kaixin.com買了下來,然後「故技重施」,找程炳浩談收購開心網的意向,結果被拒。

陳一舟只好模仿開心網又做了一個「開心網」,這就拉開了「真假開心」之爭,程炳浩一紙訴訟狀把陳一舟的千橡告上了法庭,千橡賠了40萬,卻保留了kaixin.com的域名,程炳浩的開心網此後走向了滑坡之路。

2009年8月,校內網改名人人網,2年後在紐交所上市,成為騰訊、百度之後中國網際網路市值第三的公司,也是人人網歷史上最輝煌的時刻。此後多年,人人網市值大縮水,陳一舟辭職,終沒逃脫再次「賣身」的命運。

王興創立兩年的飯否網也興師不利,因故關停。望著QQ的9億註冊用戶,他畫了一張表格,發現網際網路內容創業已沒有多少機會,就模仿groupon網(高朋網)開始做團購,2010年3月4日,美團網上線。

從校內、海內、飯否到美團網,王興一直在利用人際關係創業,SNS是,這次做電商也是。

就在王興放棄社交時,在騰訊熬了5年的張小龍成了新項目「微信」的負責人,王興趕緊恢復了飯否的訪問,直到今天依舊在飯否發動態,這裡封存了王興最純真的「社交情節」。

6

2010年1月,許朝軍在陳一舟那做了段「回鍋肉」之後,離開了人人網加盟盛大在線,出任營運長一職,還做到了盛大邊鋒的總裁。

這份工作經歷,讓許朝軍滿足了「豪車豪宅、西裝革履」的霸道總裁體驗的同時,還讓他對網路遊戲有了新的認知。

許朝軍

陳一舟的德州撲克、陳天橋的網路遊戲、許朝軍近10年的社交產品經驗,多年後,三者疊加產生的化學反應改變了許朝軍的人生軌跡。

此時,他的同學王小川已經成了搜狗的CEO,周楓跟著丁磊混到了網易有道的CEO,每個人都混得不錯。

2011年2月,許朝軍自立門戶,在老相識李開復的創新工場模仿Tumblr創辦了點點網,一個基於PC端的輕博客網站。

李開復與陳一舟一樣,也是德撲玩家,與許朝軍自然有很多共同語言,偶爾還會切磋牌技。

許朝軍的創業理念多多少少繼承於老東家,那就是C2C(Copy 2 China),「把國外的模式抄過來,先創業,後創新」,然後搞本土化,這是國內網際網路公司一貫的做法。

可實際操作起來並不簡單。

一年下來,許朝軍頻頻在媒體前高調亮相,點點網做的不溫不火,反而培養了一批競爭對手:新浪輕博客的Qing、網易的Lofter、盛大的推他、鳳凰的「快博」以及人人網的「人人小站」。

點點網瞬間被「包圍」,許朝軍面對如此陣勢根本招架不住,每個月100多萬的廣告支出砸下去連個水花都沒有。

2012年10月,許朝軍敗下陣來,借著點點網的餘熱順勢又推出基於移動網際網路的語音應用啪啪,幸運的是啪啪趕上了移動網際網路爆發浪潮。

2013年8月,啪啪的用戶規模就超過了2000萬,還模仿當初微博的打法,吸引了包括小S、李冰冰、黃渤、楊坤、陳喬恩、李嘉欣,以及潘石屹等各界名人入駐。

有過前車之鑑的許朝軍很清楚,要想延續啪啪的生命周期,就必須在「有趣」的基礎上變的「有用」,這也就意味著啪啪要具備「工具」屬性,讓用戶通過啪啪生產內容,再擴大網絡效應,增強用戶粘性。

許朝軍還獨創了「被動時間」的概念,要把啪啪打造成用戶在堵車、等人等場景下可以聽歌、聽脫口秀、聽段子、聽小說的產品。

這年上線的同類產品還有喜馬拉雅APP、荔枝FM、考拉FM等,啪啪再次被競品「圍剿」。

許朝軍才意識到一點,除了經驗,除了資金,除了團隊,還要有運氣才行。

7

許朝軍說做社交是他的天命。他創業一直沒有安全感,很容易掉轉方向,但一直沒離開社交領域。

2014年6月,啪啪開始用自身的流量推薦新產品「烏鴉」,原老闆陳一舟反而在背後亦步亦趨的模仿起了自己當初的「徒弟」。

許做點點,陳做小站;許做啪啪,陳做啵啵;許做烏鴉,陳也跟上,「師徒」二人還為此鬧過彆扭。

一年後,許朝軍一路快跑,又做了芥末校園與音樂圈,創業5年來,他一直在「社交高速」上變道行駛,有時候超越了別人,有時候被別人超越,但最後幾輛「車」都報廢了。

放棄社交產品的王興靠著美團大火,默默耕耘的張小龍也成了別人口中的「微信之父」,PC網際網路與移動網際網路的社交門票都掌握在了小馬哥手裡,陳一舟當起了網際網路創業大賽的評委會主席,周雲帆早就棄商從政,成功上岸。

在社交這張牌桌上,許朝軍時而興奮,時而惆悵,只好通過玩德撲發洩焦慮的情緒,甚至成了德撲學校的「校長」,開始賭博。

創投圈很多大佬都在玩德撲,例如李開復、馬雲、柳傳志、陳一舟、張旭豪、姚勁波、張志東、張小龍、朱嘯虎、馬東、戴威、白鴉等,這些人裡,最後只有許朝軍真正意義的敗在了德撲的牌桌上。

被警方帶走的那年,他37歲,他的社交圈裡還沒人告訴他:創業道路千萬條,守法才是第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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