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周檸的婚姻,在朋友圈內比較特別,其一是女大男小的姐弟戀,其二是「女主外男主內」的女強男弱,其三則是她老公江璟確實氣質出眾。
也有人嘲笑周檸,看臉選伴侶的下場是,選了個中看不中用的男人。
周檸對這一切無所知,自然也無從介意。但就算真的有人當她面調侃,她也不過反駁一句:「每個人都是在自己決定自己的生活,我為我的選擇買單,與你何幹?」
之後,從朋友列表裡刪除這個人罷了。
事實上,周檸並沒有覺得自己的婚姻有多不堪忍受。
在她看來,純粹的愛是這人世間難得的奢侈品,擁有一份已是幸運,何必事事貪圖完美。
好友聞靜知曉周檸,婚前做人養女寄人籬下的不安,又看著她婚後一力養家的艱辛,很是心疼,為她不平:「周檸,你難道不累嗎?為什麼你不選一個寵你的男人?」
最後那兩個字,她咬字很重。
周檸明白好友的意思,在很多人眼中,江璟不懂愛,一味索取,不成熟,沒有擔當,根本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甚至於連周檸自己也一度這麼覺得。
可發生了必須要江璟擔負的事情,他還是扛起來了。
於是,她想了想對好友說:
「聞靜,我這前半生擁有的愛不多,我感恩,我惜福。我也曾有過許多灰暗絕望到想要放棄婚姻的時刻,可我提醒自己,離婚不是解決生活麻煩的萬能解藥。只要有一點守護好我婚姻的可能性,我都不能輕易放棄,你看,這場婚姻守衛戰,我不是最終勝利了嗎?」
2
據說,再美滿的婚姻,一生中也起過無數次想掐死對方,想要不管不顧摔門而出,想要離婚擺脫對方的念頭,事實上,周檸也不例外。
第一次有離婚的念頭是在生產的醫院,那時候醫院產科床位緊張,周檸就直接在廁所邊的過道住了兩天院。
衛生間的異味,過道不時的風,還有傷口的疼痛,令她抓狂萬分。她那大男孩一樣的老公江璟,作為新手爸爸,更是手忙腳亂,關注點也多在女兒問問身上。
醫生來檢查,要求周檸褪掉衣服看生產傷口恢復情況時,而江璟站在一旁沒什麼動作,周檸終於忍不住帶著哭音衝江璟喊:「老公,你拿毯子給我擋擋啊!」
江璟連忙說好,匆忙地牽開毯子,隔壁床的阿姨看不下去,起身幫忙。樓道經過的兩個陌生男人,也好奇地看了一眼。
這一眼令周檸難堪而失落,她掃了眼鄰近幾個被老公周到呵護的產婦,心裡難過地想:江璟,什麼時候我才可以放心依賴你呢?
可隨後出院回家,看著可愛的女兒,慈祥的婆婆,笨拙但溫柔的江璟,放棄婚姻這一念頭又消散不見。
3
周檸第二次有離婚的念頭,是在江璟沒有商量便辭職時。
那時候,女兒6個月大,婆婆的眼疾還沒復發,幫忙帶著孩子。
周檸在企業做HR,江璟在美術培訓學校做老師,兩人累計起來收入不足一萬,還完月供,再加上孩子的尿不溼奶粉,4個人的生活開銷,日子過得精打細算。
江璟裸辭回家這件事,令周檸不安,她第一時間問江璟:「老公,你為什麼要辭掉工作啊?」
江璟答:「教學主管事情太多了,天天給我找茬。每次故意給我周末排課特別多。」
周檸一聽,就拿出自己做人力資源工作的專業性,循循善誘:「哦,這樣啊,我能理解。既然已經辭了,那我們就不說那一段經歷了。」
「客觀地講,你領導給你指出的問題和意見,縱然是找茬,你也應該反思一下的。如果你覺得周末課太多,超出工作量,你可以提出意見的。畢竟超負荷的授課,質量跟不上,家長投訴還是影響你們學校。那你好好準備面試找工作吧。」
江璟不喜周檸這一副談判的態度,抱著女兒走開,邊走邊說:「我才不急著找工作呢,我先陪我可愛的寶貝女兒。」
那一刻,周檸覺得很無力,她很想大聲質問:沒有奶粉,沒有尿不溼,還不了月供,你拿什麼寵女兒?
可是看到江璟逗著女兒樂得開懷的樣子,想想又算了。
但誰也沒想到,江璟這一辭職,緊接著婆婆的眼疾復發,他此後三年就沒有回到職場。
4
婆婆眼疾復發,住院治療一個多月,花光了家裡僅存的積蓄,可最終結果還是右眼失明,左眼視物模糊。
家裡經濟緊張,周檸更不敢辭職,可婆婆卻執意要回老家。
江璟向來孝順,想了想便跟周檸商量:「檸檸,我媽眼睛不好,她一個人生活,我也不放心,問問還小,又不用上學,我先帶她們回老家吧。」
孝順從前是周檸欣賞江璟的地方,如今也指責不來,她開玩笑般地質問:「所以,以後咱倆就是我賺錢養家,你負責貌美如花,是吧?」
江璟了解周檸的嘴硬心軟,摟了摟她:「辛苦你了。」
江璟這一回家,從此奠定了他們家「女主外男主內」的模式,更是把他們夫妻倆「女強男弱」的標籤鎖死了。
有人調侃著問周檸:「女強人的滋味如何呀?」
周檸哭笑不得:「我可不是女強人,不過為了生活奔波罷了。如果可以,誰不想做小鳥依人的小女人,幸福無憂。」
周檸的職場打拼,真的是奔波。
自從江璟辭職後,家裡就她一份收入,人力工作的固定薪資,已經無法滿足開支,她找了份銷售的工作。
收入是還不錯,可三天兩頭的應酬,那些不得不喝的酒,不得不講的諂媚話語,令她無法接受,最終還是換了份電銷工作。
靠著她的勤奮和努力,很快衝到小組長,每個月業績不錯的話,也是上萬塊收入。
和周檸每天的衝鋒陷陣相比,江璟的生活真的是「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了。
5
周檸有次在老家和江璟逛街,集市上有個老闆居然說:「你們母子倆真年輕,看起來像姐弟。」
那一刻,周檸是蒙的,江璟是慌的,難得罵了句:「老闆你說什麼呢!怪不得你生意這麼差,長眼睛了沒!」
周檸黑著臉回家,心裡卻在哭。
她無數次打量江璟,他穿著自己給買的黃色衛衣,一點都不像30歲的男人,皮膚乾淨白皙,就真的像個20出頭的大男孩。
而自己穿著黑色的職業裙,膚色暗淡,憔悴又滄桑,30歲的人,活得像40歲,不怪人家老闆認錯。
可她終究意難平,直到婆婆驟然離世。
婆婆是夜半走的,突發腦溢血。鄰居老人們都說,她走得很慈祥,沒受什麼罪。
畢竟這年頭,有誰家的兒子,能安心在老家照顧老母,誰家的兒媳婦可以做到周檸那樣,一個女人辛苦賺錢養一家人?
周檸請假回來奔喪的時候,面對鄰居們熱心的讚譽,心裡很是不自在。
當她疲憊到深夜裡崩潰哭泣的時候,當她辛苦一天回到家孤身一人的時候,當她和江璟上街被錯認為母子的時候,她的心裡也是充滿了怨恨和不甘的。
可此刻,看著沉浸在悲傷中不能自拔的江璟,看著遺像上微笑平和的婆婆,周檸卻十分慶幸,她藏起了一切崩潰的情緒,至少她成全了江璟一個做兒子的情分,他沒有遺憾。
6
處理好喪事後續,江璟帶著女兒返城,他休息了幾個月後,把女兒問問送到了幼兒園,開始著手找工作。
大概是這三年,他已經習慣了安然悠閒的節奏。
第一份美術老師的工作,他嫌教師卻有招生指標,工作不純粹,兩個月便辭職了。
第二份美術編輯的工作,他說整天對著電腦改圖修圖,不到三個月又辭職了。
第三份課程顧問的工作,他說銷售壓力太大,做不來,半個月便沒做了。
這一陣折騰下來,除去江璟每換一份工作,買的衣服和物品,連問問每個月的託管費都沒賺到。
而那時候,周檸正在和另外一個同事競爭業務主管的晉升機會,每天被部門經理催業績催得心焦火旺,終於沒忍住,在女兒睡後,爆發了兩人認識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周檸說話也很不客氣:「江璟,你早都不是小孩子了,遇到問題就跑,覺得工作壓力大就逃避,這真的不行。你媽媽已經不在了,你才是我們家的頂梁柱,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我也很累,我也討厭電銷,我也很煩我們領導天天追著我要業績,我也很煩每晚加班開會到很晚。可我們得生活,我們需要那份工資。有所忍,有所得,這有什麼不合理?」
江璟看著激動的周檸反駁了句:「大不了,我繼續帶著問問回老家唄。」
這一句反駁,令周檸號啕大哭,她絕望到幾乎要放棄,反身衝進次臥,反鎖門蒙上被子,在眼淚中睡著。
生活中的壓力和焦慮,在夢裡被無限放大。這一夜周檸夢見了將自己送人的親生父母拿著棍子趕她,夢見了養父母有了自己孩子後拿刀對著自己,夢見了老闆追著自己要業績提升,夢見了問問幼兒園園長追著自己要學費……
那些她生命中重要的人,要麼驅趕她遠離,要麼追趕她還債。
所有的人,都長了三頭六臂,唯獨她孤身一人,四下逃竄,遇見了江璟,用盡全力呼叫,江璟卻視而不見。
這一夜的周檸,睡得極累,醒來六點半,嗓子幹疼。照例起床,做好早餐,去叫問問,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喊不出來。
只好推了還睡著的江璟,那本該是她生命中頂天立地的男人,此刻卻還在做一個蒙著被子生氣的大男孩。
被推醒的江璟,還有幾分情緒,可看著江璟指著自己嗓子,可勁擺手的焦急,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對。
7
迷糊狀態的江璟,揉了揉眼睛沒明白,周檸只好轉身去客廳拿手機,打字給他看:「我說不出話了。」
江璟驚了,一時間腦子裡全是猜測,邊穿衣服邊說:「我們去醫院。」
周檸繼續打字給他:「先送問問去幼兒園,再去醫院。」
手忙腳亂的江璟,慌得連衣服扣子都扣錯,周檸看到他這樣,無力也心軟,打字給他:「別急,慢慢來。」
說罷,把問問要穿的衣服放在床邊,起身到了廚房。
在廚房用手機搜索「突然失語的原因」的周檸,越看心裡越顫抖。
中風,顱腦損失,腦出血,腦損傷……那些詞,嚇到周檸了。
不說現在她病不病得起的問題,江璟三年沒上班宅在家裡,問問是個剛上幼兒園的小女孩,如果她病了,這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怎麼辦?
周檸把檢查結果遞給醫生,兩手握成緊緊的,等醫生宣判。
就見對方先說了句:「CT檢查結果,一切良好。」又問:「你平時做什麼工作,壓力大嗎?」
周檸拿出握緊的手機,打字:「電銷,每天要追業績,壓力不小。」
醫生又問:「你老公呢?」
周檸看了眼江璟,江璟這才不好意思地摸著頭說:「醫生,我在家接送孩子上學。沒有固定工作。」
醫生頓了下,看著周檸說:「你現在這份工作最好先別做了。」
周檸麻木地點頭,心說,我想做也做不了,再面無表情地看一眼江璟。見江璟沒有再問醫生的意思,又打字:「請問我多久可以康復?」
江璟這才明白周檸看一眼自己的意思,也著急地看向醫生。
醫生看一眼兩人,才開口:「不好說,情緒和壓力問題引起的失語症,有的人幾個月就好了,有的人則幾年,還有的人則慢慢地不開口了。」
周檸聞言臉色愈發蒼白,也沒起身離開,江璟見醫生也沒趕人,趕緊又問了句:「醫生啊,那這個病,平時有什麼注意事項啊?」
「保持心情愉悅,保持良好的睡眠。別逼自己太緊。」
江璟道謝後小心翼翼地拉著周檸出了醫生辦公室。
計程車上,周檸攥著手中的檢查單子,力氣大到指尖發白,把頭埋進膝蓋,自己抱住自己。
江璟在旁邊手足無措,他笨拙地安慰周檸:「沒事啊,檸寶,會好起來的,你肯定會沒事的。」
始終沒有周檸期盼的那一句:「還有我呢,我可以養家。」
接受心底失望的那一刻,她的眼淚終於從眼眶落到了指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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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甩過來的難題,從來都不給準備時間,接得住得接,接不住也得接。
周檸的一場病,讓她丟掉了工作,家中收入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