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周報記者 楊靜 發自上海
憑藉少量自有資金投身房地產,藉助高利貸輾轉騰挪,這原本是不少溫州商人的大膽賭局,中宇創業聯合控股有限公司(下稱「中宇集團」)董事長高立存就是其中一員。然而,在近年房地產政策收緊、民間借貸抽貸等多重因素擠壓下,這種「賭徒式」開發模式正失去贏面。
從「建築之鄉」的標杆建築工,高立存用20來年時間「走出去」並轉型成控股31家公司的董事長,但在破產危機之前,高立存心情複雜。
據時代周報記者了解,崑山第一高樓爛尾的背後,就是高立存及中宇集團難以自拔的債務泥潭。高立存債權人聯合會發布的《告廣大浙江人民書》中措辭犀利,將中宇集團的發展形容成「一顆毒瘤早在野蠻生長」,直稱高立存「在玩最後的瘋狂」。
建築之鄉的小泥工
1971年,高立存出生在溫州市泰順縣司前畲族鎮的一個農民家庭。泰順,有著「古橋之鄉」、「建築之鄉」之稱。1992年,泰順縣被國務院列為建築勞務輸出基地縣。
就在這一年,中宇集團前身之一的泰順縣第三建築工程公司成立,其註冊資金500萬元,核定企業資質為三級。在此之前,立志證明「自己不比別人差」的高立存,已從當地一個建築隊小泥工慢慢成長為包工頭,並已先後成立了泰順縣第六建築工程公司和泰順縣井巷建築工程公司。
幾乎是同期,泰順本地的建築行業已在陸續發酵後進入偃旗息鼓階段。「出走」成為高立存唯一選擇。
1996年,高立存帶著他的施工隊來到杭州謀生。在杭城的前兩年,高立存並不如意,碰壁是常態,甚至連拿下的第一筆造價只有18萬元的單位宿舍施工業務都出現了虧本。1998年,高立存「曲線自救」,他以掛靠方式加盟浙江廣廈(600052,股吧)建設集團。
此後四年,高立存誓言要在杭州大幹一番。這四年的原始積累到底有多少,外界並不知曉,但在兩個「西湖杯」,一個「魯班杯」的光環照耀下,高立存單飛念頭漸起。2002年,在脫離浙江廣廈建設集團後,高立存在合併了泰順五家建築企業基礎上,成立了中宇建設集團,本部設於泰順,總部在杭州。
「想成功,頭腦簡單往前衝,」高立存在總結2000年到2005年間「過得神話」般時坦言,「膽大包天包地包大海,企業發展追求就是速度」。
中宇集團的攤子陸續鋪大。在搭上多元化發展這輛順風車後,高立存資產帝國的觸角涵蓋了建築、能源、金融、竹業、房地產、礦業六大領域,形成中宇置業、中宇建設、中宇礦建、中宇竹業、司前股份和高氏瑞和六大產業公司。
敗走房地產
在此後的歲月中,六大產業板塊中的中宇置業和中宇建設,成為高立存開拓事業、倒手資金的重要載體。
中宇集團內部人士羅真(化名)向時代周報記者透露,中宇建設自成立後主要是靠轉包工程項目為主,即拿到工程後再轉手,收取1%-2%的管理費。而工程的貸款早期主要靠民間借貸和融資為主,民間借貸中的每1000萬利息在二分至二分五之間。
在集團快速發展的早期階段,中宇集團在溫州、崑山、舟山、武漢、寧波等地以控股或者參股的方式投資地產項目。參與後,以這些項目和工程向銀行進行借貸,「銀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完成20個億就授予一個億的貸款額。」 羅真分析道,這在早期保證了中宇集團的現金流周轉。同樣,旗下的礦業集團也依照轉包模式,能有著每年200萬-300萬元的收入。
發展太快之餘出現的團隊和管理跟不上,是高立存始料未及的。2005年和2008年間,高立存開始縮小中宇集團的地產項目規模,陸續甩掉不賺錢的項目,這期間也並沒有停止資產倒騰。
以崑山項目為例,此前,中宇置業進入花橋時地價每畝才20萬元左右,不久,因國家推行土地招標制,經招標每畝為90多萬元。雖然崑山政府協議返還,但中宇置業拿地伊始的資金靠民間高利息借貸而來,低價地塊的升值溢價已被高利息吃掉。
中宇建設方面,同樣被大大小小官司纏身。「中宇建設在這幾年已經在虧損中了,」羅真透露說,中宇建設前前後後有85萬元、116萬元、200萬元、700萬元、255萬元未履行償還的債務。
高立存需要為此買單。中宇集團官方網站曾把這些資金窟窿部分歸因為,「高管、項目經理侵佔或變相侵佔公司資金或利用高職務便利非法侵佔竊取公司巨額財產」。
按照高立存本人所言,2014年,他幾乎在雲貴川等地到處去討債。
2014年底,中宇建設集團申請破產保護。「因有10多億元的債務無法收回,導致資金鍊出現問題,才不得不申請破產保護,」高立存說。
在今年回答溫州當地媒體關於中宇建設破產重組問題時,高立存坦言,「轉身回頭,治治病、出出汗其實也是一種收穫。」
債務恩怨
頗具滑稽的是,高立存自己也被人追債。據時代周報記者了解,他的債權人們甚至還成立了「高立存債權人委員會」。
這當中,除了工程方、農民工、政府、業主、材料方、信託公司,一大部分就是高立存口中的「所謂的好高管、項目經理」。
據中宇集團離職高管陳民(化名)透露,中宇集團成立時原有80多位股東,而後不少人被高立存通過股權換現金的形式踢出股東名單,「但他們並沒有得到高立存當時承諾的現金。」
2012年3月,從原先的中宇建設集團升任中宇集團高管後第二個月,陸續上門要債的債主,開始讓陳民對高立存心存質疑。他曾為高立存拖延時間,並對上門的100多位債主們承諾,3個月內還清。
事實上,高立存爽約了,並致電其求助,「電話裡他用幾近哀求的語氣稱我為大哥,並說小弟跪拜你、跪求你給我借點錢,」陳民回憶到。
同一年,中宇集團執行總裁範聖中、劉其鵬相應離職,這加劇了公司動蕩。公開資料顯示,這當中不少高管和項目經理,都跟高立存扯上了債務官司。
花橋經濟開發區管理委員會的田姓科長曾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中宇集團到底有多少外債,是很難評估的。
今年年初,高立存曾把中宇集團未來的發展規劃指向針對時尚消費,一是開發泰順、文成甚至溫州市區的旅遊資源;二是用竹子打開建材市場。
在陳民看來,中宇建設已經申請破產保護,中宇置業即將步其後塵。「中宇集團其實已經土崩瓦解。」陳民說,集團的金融業務目前由高立存老婆掌管,但沒有金融牌照,這更多是為了統計中宇集團這些年債務成立;中宇竹業,此前由中宇竹業副董事長項林接管,但沒有實質性進展;同樣,公司的礦業也日薄西山。
至今,中宇集團官網上還貼著一篇名為《黎明之前》的文章,這篇發於2015年6月24日的文章引述拿破崙的句子稱,「最困難之時,就是離成功不遠之日」,文章激情洋溢地號召道,「在面對困難的時候,不退縮、不絕望、不拋棄、不放棄,強者用困難證明能力,弱者用藉口訴說無能」,「堅信曙光就在前方,黎明即將到來」。
不過,中宇集團要聞一欄的最後一次更新時間,停留在2015年7月16日,直至現在,再沒有高立存露面的相關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