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作家查爾斯·約翰·赫芬姆·狄更斯有一段名言:「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這是一個智慧的年代,這是一個愚蠢的年代;這是一個光明的季節,這是一個黑暗的季節」這段話如果用來形容民國時期,大約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因為這是一個新舊交替的時代。
舊的腐朽的時代正在走向消亡,而新的光明的時代正在走向昌盛。然而,那些不幸被時代所捆綁的人,也往往隨著時代的悲劇而悲劇,正如那些革新派隨著時代的喜劇而喜劇一般。朱安和魯迅,恰恰是這個時代這樣完全相反的兩個人。1936年魯迅深夜去世,獨守空房大半輩子的髮妻,說了一句著名怨言。
魯迅在當時那個時代無疑是幸運的。他口無遮攔,他筆為戈矛,他自由戀愛,他才華橫溢。即便是是從經濟上算,那時候的魯迅也算是從窮人翻身做了大款的「暴發戶」,出生於1881年的魯迅其實家道早已中落,但是隨著他的才名滿天下,他居然在北平買起了房子,這生活水平在當時來看還是很不錯的。
不過,朱安的不幸恰恰是因為她嫁給了魯迅這樣一個幸運的革新派。實事求是的來說,魯迅和朱安並沒有啥「深仇大恨」,但是朱安代表的是封建婚姻和封建禮教,而魯迅則代表著封建禮教的反對者。因此兩人在命運上成了水火不相容的仇敵,命運卻讓他們倆走到了一起,時也?命也。
但,這怪不得朱安。她只是像當時所有的女子一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到了周家(魯迅原名周樹人)。1906年,在日本的魯迅接到了母親的一封信,匆匆忙忙地趕了回來。信中大概意思就是魯迅的母親病重了,這是當時父母騙兒女回來完婚的常用招數,也是沒辦法應付的招數。
魯迅回來後就知道自己被騙了,家裡的房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看就是要辦喜事了,母親哪裡有點兒病重的意思呢?不過,魯迅雖然反對封建,對母親卻是很尊重的。他像是一隻木偶一般,任由別人將他打扮,然後完成了婚禮。這倒是讓他的母親感到奇怪:平日裡性格激烈的魯迅咋一句怨言也沒有呢?
不過,平靜之下,蘊藏著是魯迅對封建禮教的憤怒。新婚之後,他沒有跟新娘在一個房間,自己在書房過夜。結婚後第三天,魯迅便去了日本。朱安開始了她一生漫長的「守活寡」經歷。魯迅一去就是三年,對自己的新婚妻子沒有一封書信來往;而朱安自從走進周家門檻看到魯迅的態度之後,淚水就沒有停止過流淌。
這是一場互相傷害,但是朱安似乎承受了傷害當中的主要火力。好在朱安與魯迅的母親關係不錯,這大約是她生命當中唯一的亮色,也是唯一的慰藉,魯迅的母親一直把朱安當作自己的正牌兒媳婦。但於魯迅而言,朱安的這種優點反而是她最大的缺點,因為正是他的母親看上了她,而不是他自己。所以魯迅說:
「她是我母親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這是母親送給我的一件禮物,我只負有一種贍養的義務,愛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從此朱安成了周家名義上正式的兒媳婦,實質上相當於周家的保姆。魯迅要麼去日本,要麼去與朋友高談闊論,而他的母親都是交給了朱安服侍,他們看起來不像是一家人,倒像是朱安在給魯迅做保姆。但是朱安是一個非常傳統的女人,她認為只要自己做得足夠好,一定會得到魯迅的回心轉意的,她一直稱魯迅為「大先生」。
她不知道的是,魯迅其實在意的不是她個人好與不好的問題,而是她本人對於魯迅來說代表著封建禮教,所以魯迅是不會回心轉意的,直到魯迅死去,他也沒有給朱安什麼好臉色。魯迅死去之後,周家失去了經濟來源,她想要出賣魯迅的稿件換取生活費用,卻被魯迅的學生和朋友勸阻,讓她善待魯迅的「遺物」。獨守空房大半輩子的朱安突然激動地說出自己對魯迅的唯一一次怨言:
「你們總說魯迅的遺物要保存,我也是魯迅的遺物,你們也得保存我呀」。
不過這個善良而又堅強的女人最終還是沒有出賣魯迅的稿件,甚至於別人給她錢她也沒有要——許廣平給的例外。其實朱安的悲劇並不能全算是魯迅的錯,但是魯迅固然不喜歡她,也沒必要把關係搞得這麼淡薄的。即便是長工,也還有噓寒問暖的時刻,何況她確確實實是他的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