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縹緲的海市蜃樓上,那發白若雪的大男孩淺淺微笑,帶著幾分倦怠,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算無遺策的神相、愛慕他的伊人一起看著他,等著他慢慢地醒來,可是,卻再也等不到那一刻了。雲閣棧道,幾曲黯然。
《布衣神相》是我最喜歡的一部溫書,只因為他的存在。走遍了有他的篇章,仿佛看見了人世間最美的靈魂。就像清雅的蓮花,在平淡中生長,當他散耀盡最後的光輝後,於苦澀中,輕輕睡去。
初時聽聞,在擊退東瀛高手纖月蒼龍軒之後,李布衣的話語中。其他神醫治不了的病,他都可以治,因此,他擁有著「醫神醫」的外號。那時,暗暗地想,他的醫術一定登峰造極了。
初次謀面,在寧靜的天祥村裡。他聽著西門阿狗的叫聲,第一次出場。高大的身姿,卻伴隨著若雪披肩的白髮。淡藍色的袖子仿佛可以包容一切,微藍的眼眸仿佛雨水洗過的藍天。蒼老的聲音,卻長著英俊的容貌。小時候讀到這裡,總是非常的疑惑,他究竟是老人還是年輕的大男孩。後來才漸漸知曉原因,這答案卻是那麼的苦澀。
第一次的誤會,始於他對於給神相醫病的拒絕。為什麼不肯醫治呢?擁有這麼高的醫術,醫治病人對於他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吧。莫非他跟我以前看過的武俠書一樣,是個性情古怪的倔強老頭子。隨著篇章的展開,謎底隨之而出。原來,他剛開始醫治,只要是病人,均付之青囊,從而救錯了很多壞人。那時候的他,一定非常自責吧。像他那樣的人,即使是再小的錯,也會在心中叮嚀千遍。
世界上,有種溫暖的情感叫做友情,有種友情叫做李布衣與賴藥兒。青玎谷之戰,如火如荼。李布衣為了並肩作戰的承諾,顧不得滿身的傷勢,帶傷破陣。一向不出天祥的他,連夜奔馳,趕到了現場。兩人見了面,都沒有說什麼。因為他們知道,為了朋友,這是理所應當。賴藥兒以他精妙絕倫的醫理,編制出了針對何道裡的過關衣。這件衣服,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成為了破關勝利的鑰匙。
富貴山莊外,當賴藥兒陷入俞振蘭等人的圈套中時,李布衣及時趕到,化解了這次危機。海市蜃樓,尋找燃脂頭陀的旅程中,李布衣與賴藥兒協同作戰,克服危險重重。梅山、檜谷、大關山,一起見證了他們的足跡。
萬水千山,有一位朋友願意念著你,在你身陷困難的時候不惜性命,鼎力相助,這是多麼美好的事。
美麗的語言可以描寫柳枝隨風落入小湖的美景,可以敘述名將一夜闖三關的傳奇,可是,我卻無法用語言描寫他的善良。時隔多年,我漸漸明白,也許,最美的珍品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
出身御醫之家的他本來應當能夠享受安逸舒適的生活,繼承父親賴愁子的醫術,懸壺濟世。然而,命運總是會給人折磨,派惡人將美好的想像敲滅。奸宦劉瑾的恩將仇報,讓他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家族,成為孤兒。很多人因為自身的不幸遭遇而痛恨世界,從而報復世人。可是,他沒有,繼續用醫術造福世界,讓世界少了一些像他這樣的孤兒。天祥的百姓救了他,他感恩在心,儘自己的力量造福這個和平安詳的村子,就如當初百姓們守護年幼的他一樣。
最深的折服莫過於讓敵人折服,鬼醫諸葛半裡的出現是篇章中重要的一環。因為內心不夠豁達,母親呂風子的不幸遭遇使得諸葛半裡轉善為惡。富貴山莊前,三杯毒酒論知交,鬼醫對賴藥兒開始由衷地敬佩。善良的他不計前嫌,傾盡心力,治好了呂風子,並且讓鬼醫重新萌發善意。
命運從來不公平,先讓他從小變成孤兒,後又讓他患上未老先衰症。聲音蒼老,兩鬢皆白的他原來才二十四歲。原以為,扁鵲的七大難可以幫助他治好疾病,與伊人白頭偕老,卻終究事與願違。海市蜃樓中,他最後一次救人,救活了伊人伴侶的孩子,代價卻是自己的生命。世界上,能殺人的多,能救人的實在太少,像他這樣不惜生命,一心救人的又有幾個呢?
篇章裡,最動人的是袖子。須腳城,貧民窟內的首次相遇,美麗的刺客劃破了他的衣袖,也掠動了他心裡的漣漪。「玉芙蓉」嫣夜來的出現如同傍晚最柔的微風,輕輕地吹進了他的世界。
那晚,夜色秀麗。大戰之後,他親吻著伊人的玉頸,為她吸允毒血。時間仿佛停在了那個瞬間,世界靜止,她淚光閃爍。黑夜裡,誰也不知道她在流淚。不過,那一刻,我相信她是幸福的。
梅山上,梅花輕舞。她柔柔地問他,最喜歡什麼花。好巧妙的問題,只不過懵懂如他,一時間未能領悟。料想如果能預先知道,日後結局那麼的哀傷,那天,他一定會鼓起勇氣,說一句,最愛的是芙蓉花。
因為患有未老先衰症,他在她的面前顯得自慚形穢,認為自己不能耽誤了她。自卑是粒無形的種子,迅速地紮根發芽,卻因柔情而凋落。檜谷山莊,他的袖子先後破了兩次,由伊人為她縫補。她看著他的袖子,他看著握著針線的她,那場景,是多麼的美好。
如果,他們能夠順利取得七大難,日後,他能教小牛醫術,武功,她能幫他縫補衣裳,培植藥草。可惜,沒有如果。為何結局總是悽涼,海市蜃樓,風也因此而悽冷。
「我說過,無論怎樣,都會醫好小牛的病......」他兌現了承諾,卻再也不能將話說完。這次,她沒有哭,一直虔誠耐心地等他把話接下去,卻只能等到緊緊握著他手的手慢慢變涼。
世上再也沒有他這樣的神醫了,無論在書裡,還是在現實中。好想經過天祥,看一下那淡藍色的袖子,那若雪的白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