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吳楚楚來月事身子難受,周翡陪她去了醫館,兩人恰好逃過一劫。
客棧暗樁叛變,客棧被仇天晉的人一把火燒了,對於倖存者或者是屍體,都免不了在大庭廣眾之下再被羞辱一次,四十八寨的人被扣上賊人的名號,想要以此引出周翡一行人。
少年人受得了痛,受得了苦,卻大多忍不了仇、忍不了汙名、忍不了辱。
此時的周翡也不例外,而這時院中段九娘的聲音傳了進來,「零落成泥。」
作為閨閣女子,吳楚楚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零落成泥碾作塵,是沒有遺香的。」
「生民都在泥水裡,每日受苦楚不得解脫,最愛聽的,不過就是』清者不清,烈女偷情,聖人藏汙,賢良納垢』,諸如此類,百聽不厭,反覆咀嚼也津津有味,哪裡容得下』高潔』二字?」
周翡與吳楚楚性子的不同約莫在於,周翡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誰敢說三道四,殺了便是。」
而吳楚楚眼中,「旁人無緣無故地作踐你,心裡便是抱定了你也同他們一樣卑劣的念頭,你若真的見一個殺一個,久而久之,性情必然偏激易怒,容不得別人一點忤逆,那豈不是如了他們的意?」沒有誰好誰壞的意思,不過是人生態度罷了。
縱然周翡心中再恨,這一刻,她也無比清楚,以她的本領,充其量只夠在這又黑又小的屋子裡跟吳楚楚放一放狠話,哪怕再來一個周翡,也未必能碰得著那些人一根汗毛。
民意,是最容易煽動的東西。
百姓流亡至此,對於害得他們落得這個下場的人,自然不會放過。他們不需要做什麼,只需要群情激憤,拍手稱快就夠了。
他們只需要一個宣洩口,知道是有人害得他們如此並且能夠讓他們付出代價。至於是不是真的是臺上所說的人,重要嗎?
一旦自己過得不好了,就見不得別人好。生民最是天真也最是有劣根性。
仇天晉只需要在人群裡安排一個人,喊著「鞭屍」,而他在臺上故作慈悲地說著「殺人不過頭點地,過了過了」就能激發他們的陰暗面。
不是不想,而是不想做出頭鳥,一旦有人說了,他們只需要附和,一個人上去了,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上去,有被迫害過的,有為別人義憤填膺的,還有單純湊熱鬧的。
越說輕罰,越能勾起他們的暴虐,最終鬧得沸反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