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1日上午,81歲的王蒙在北京國際圖書節開幕時發布了最新長篇小說《悶與狂》,到場的除了「30後」的王蒙,還有「50後」作家劉震雲、「60後」作家麥家、「70後」作家盛可以和「80後」作家張悅然。「五代作家」齊聚,幾位後輩紛紛感嘆王蒙的心態年輕,「寫得猛」,劉震雲直說「不像81的人寫的,像18的人寫的。」面對幾代人的「你和大家是一代人嗎」的提問,王蒙哈哈大笑:「差別不是特別大」。
「這次跟過去不一樣,我真的感受到了瘋癲,我還有潛在的能量沒有發揮出來,這是一次淋漓的釋放。」王蒙說。繼2004年《青狐》推出之後,十年中未髮長篇,這次長達28萬字的《悶與狂》從嬰兒一直寫到老年,被視為王蒙以往45卷1700萬字作品的濃縮。由於其形式新穎,評論界稱其為「中國版《追憶逝水年華》」。文學評論家王幹說,《悶與狂》的寫法「太年輕了」,而鐵凝則乾脆稱王蒙為「八十歲的高齡少年」。
2012年春天,王蒙的妻子崔瑞芳去世對他打擊非常大。「我在2012年的冬天,我的妻子去世了,她和我同齡,結婚55年,相識快60年,精神上受的刺激太大了,」王蒙稱,這就好比是「悶」,發出來了就是「狂」。
去年十月,據《晶報》報導,80歲的王蒙再婚了,新婚妻子是《光明日報》的資深文藝記者單三婭,年近六旬。據悉,王蒙和崔瑞芳早年一見鍾情,那時他18歲,她19歲,他對前妻幾十年如一日的深愛。王蒙與第二任妻子也是一見鍾情,王蒙稱單三婭「是我的安慰,是我的生機的復活」。與王蒙相差50歲的「小文友」張悅然在現場忍不住說自己「羨慕嫉妒」,「可以讀得出來,王蒙老師在寫這本書的時候,應該是處在一個特別幸福的狀態。」
現場,作家謝有順跟王蒙開玩笑,稱他是「碩果僅存的、沒有緋聞的作家」。王蒙不僅笑納這個評價:「以前有女作家說過,一個寫小說的,要是連緋聞都沒有,哪配寫小說?後來有人說,王蒙沒有緋聞,他不需要緋聞,他已經把全世界最好的女人搞到手了。」
王蒙稱自己以往的創作中,寫過歷史、寫過滄桑、寫過時代,但「還有一大堆感受,主觀的對生命的疼痛、憤怒和舒適,仿佛有一股潛在的能量,這個能量我還始終沒有發揮出來。」王蒙稱自己明知小說的最重要的因素是人物、故事、環境,卻偏偏不這樣寫,「我把我內心裡最深處的那些東西,那種情感、記憶、印象、感受的反應堆點燃了,發生了狂熱的撞擊。」
「老有人疼、有人愛我」可能沒有哪部小說的出版引發了這麼多位作家、評論家和讀者的疑問:王蒙為什麼心態這麼年輕?書中的某些章節最初開始發表時,責任編輯跟王蒙說:「我感覺您已經寫瘋了。」劉震雲用「閱讀的挑戰」來形容讀新書的過程,成除了「過癮」外,絲毫不敢分散精力,「不然就跟不上他的想像力了」。劉震雲稱,這種寫法最考驗人的精力和體力,不像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寫出的。劉震雲拿著書中最後一章的標題「明年我將衰老」說:王老師話中有話,其實這句的意思是,今年我依然年輕。
麥家讀的時候一度產生了迷惑:這個王蒙是我認識的那個王蒙嗎?「我都有點懷疑,一個八十歲的人還能如此恣意汪洋?」麥家看著書中「順流而下」的排比句稱,王蒙一定是世界上使用排比句最多的作家。而盛可以直言這部小說「太強烈了、太猛烈了」,自己有點不太能接受,「讀完以後像驚濤拍岸,那麼多飽滿的詞彙一起湧向你」。
而張悅然對於王蒙的「詞庫」更是讚嘆,稱自己作為一個「80後」,從不覺得交流有什麼障礙,「他不斷在更新自己的詞庫,跟他交談的時候我很吃驚,包括網絡語言,好像沒有什麼他不知道。」張悅然覺得,王蒙的狀態太好了,「好像有一種力量讓他跟年輕人一樣。」
這種力量是什麼?王蒙說,自己喜愛生活中的細節,喜歡溫暖明亮的東西,這些東西讓產生熱愛。為什麼會有如此溫暖的底色,王蒙自己的解釋是,自己特別幸運。「上帝讓我天生就快樂,老有人疼、有人愛我,我也疼很多人,尤其是自己的情人、自己的妻子。」王蒙說,「我怎麼就那麼幸運呢?我怎麼老碰上好人呢?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得到的也是愛。」
王蒙的新婚妻子單三婭無疑是那個帶給王蒙「疼愛」的人,王蒙在現場也說,自己的妻子單三婭對自己的新書「還沒什麼評論」,因為「剛開始看」,他說自己不願多談愛情,因為已經說的很多了,又幽默的解釋「我在這說半天,回頭她的(書)銷路很好,我的不好,我就對不起沈(浩波)老闆了。」
王蒙趣事 敲出美女走來的聲音現場主持人、作家謝有順記得王蒙跟他說過這樣一件事:王蒙看到一本外國小說,一個美麗的女人走過,高跟鞋踩過地板的聲音就像敲擊玻璃杯的聲音。為了證實這個說法,執著的王蒙每到一個地方就去敲玻璃杯,試圖敲出美女走來的聲音。王蒙在旁趕忙接話:「我最後找了二十年後終於找到了。武漢大學的那種杯子,一敲,真像高跟鞋走過似的,哪兒(杯子)都不行,就武漢有。」末了又嘟囔了一句「也沒人給我廣告費」。
出了名痴迷天氣預報王蒙研究、熱愛天氣預報這件事早已聲名遠揚,以至於王蒙會突然接到電話,問他「今天下午下雨不下雨」。王蒙說,你怎麼問我,你打12121啊。對方說:你比12121說得詳細。王蒙仔細想了想,確實。「我說的話,我會先講手機上怎麼說的,電視上怎麼說的,再講網上怎麼說的,鳳凰(衛視)怎麼說的,還有一個專門的問天氣網站叫T7是怎麼說的,中長期預報是怎麼說的……」謝有順「爆料」:王蒙老先生痴迷天氣預報到,及時天在下雨,只要天氣預報說沒下雨,他也不拿傘。
「每年夏天我喜歡在北戴河遊泳和寫文章,秦皇島那可以帶電話問天氣預報,現在這個電話收費了,我又吝嗇,就沒再打,這也造成了我在天氣研究上的一個缺陷。」王蒙不改自己的「逗哏」幽默,「我相信在全國的天氣預報研究上,我的貢獻是別人達不到的。」
創作話劇「徹底的失敗」「我壓根就不是一個樣,我有好幾個樣。」王蒙說,自己希望能跟自己拉開距離。回顧一生,小時候看世界名人傳,王蒙最佩服那些科學家,老想發明點東西。後來想做革命家,後邊一大堆特務追著。「後來北京解放,我覺得組織上一定會派我去臺灣當間諜。再後來就想寫小說。但是寫作我實現了,就不算理想了。」王蒙說,自己至今沒實現的遺憾,一是寫相聲,「我寫了,但人家也沒給我發表,」,二是話劇的創作,王蒙寫了,結果卻是「徹底的失敗」。
王蒙的《悶與狂》被幾位作家形容最多的,就是「對生命的熱愛」,王蒙解釋,自己的少年時代和青年時代正好趕上歷史的大變化時期,為自己一度樹立了希望,哪怕這個希望現在看來有很多很幼稚的東西,很多希望後來也碰了壁、遇到了坎坷和麻煩,但畢竟曾經照耀在自己身上。「那麼興奮、那麼幸福,這個光明的底色太深了。」王蒙說,「所以別說愛的壞話,看到有人講一男一女都拉上手了,都摟在一塊兒了,然後一刀捅上去,這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王蒙毫不在意自己小說裡面大段的抒情和意識流的寫法,坦言自己不願再構思故事。「當然別人看了認為我這不算小說,那隨便,你愛算什麼算什麼,反正吃什麼什麼香。」王蒙說,自己最初是作為短篇小說寫的,取名《明年我將衰老》,現在他成了這本書的最後一章,「寫的時候我就覺得具體的事件、經歷都可以退去了,我要寫的就是我的感受,就是我的情緒,就是我的悲哀,就是我悲哀之中的那種豁達和理解。」
70後女作家盛可以向王蒙表示了「羨慕」,麥家接話「王蒙是天才,他是有天賦的,我們這種凡人不可能接近他的程度。你也別想了,你們都沒那個命。」盛可以一歪頭:「這話太打擊人了。」之後接過話筒的張悅然小心翼翼地說「我也沒有那個命,也就不奢求像王蒙老師一樣了。」
「把王老師誇高興了」劉震雲現場講了個故事:劉震雲、王朔、馮小剛一起請王蒙吃飯,之前商量好,這次吃飯就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把王老師誇高興了」。王朔做出特別虔誠的樣子,說,我從小就是看您的書長大的,我們是在用人手來寫,你是用上帝的手來寫啊。王老師面無表情。馮小剛說,您改變了我人生的方向,改變了我的命運。王老師還是不吭聲。我趕緊說,你看看你們這些人,王老師最大的特點,就是討厭這種阿諛奉承的小人,你們把他的水平拉低到跟你們的水平一樣了。王老師說,哎呀震雲啊,還是你理解我啊。
現場,王蒙聽著可一點兒不糊塗,當場「揭穿」劉震云:「震雲雖然態度非常好,但是他的話總實不實有些虛構。馮小剛的版本完全跟你的不一樣。」劉震雲趕緊說,沒事兒,王朔那兒又是一個版本,重點是我們仨合夥兒把王蒙老師給拉進套裡了。
本文來源:北京晚報-北晚新視覺網 記者:陳夢溪/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