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刷微博的人可能都會有這個煩惱：在微博、微信、QQ等社交軟體中，不少「賣片哥」以評論、關注、發私信等方式為違規網站引流，其發送的不雅內容已經成為了網絡世界的「牛皮癬」。如今，「賣片哥」的行為受到了限制。微博整改後，對網際網路黑產的打擊更嚴，6月12日，微博設置了關注七天才能評論的規則，並表示這一措施旨在打擊非法網站引流，進行涉黃視頻交易的違規內容。這限制了部分用戶體驗，也讓一些在熱門微博評論中以誘導文字賣片賣藥的違規廣告發布者們失去了一個重要的引流場所。隨著各個平臺對這類廣告行為的打擊， 「賣片哥」們的手段也不斷翻新，而這些惡意引流行為的受害者往往是想要清淨網絡環境的普通用戶，以及不諳世事的好奇未成年人。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調查發現，在評論區「小黃文」泛濫的背後，是一條隱秘的違規引流產業鏈，而在評論區審核日趨嚴格之後，這樣的惡意引流行為也可能出現在普通用戶的私信、關注甚至點讚的背後。「引流產業其實就是營銷黑產，其特點是大量利用正常公民的身份信息，繞過平臺限制規則，發送大量涉黃涉政、低俗廣告等引流內容，並最終以詐騙等形式變現。」反欺詐實驗室專家李柚（化名）告訴記者。評論區「賣片」遭嚴打後，以「樓中樓」等方式規避審查「好好反思一下，為什麼你會被賣片的盯上。」這句話曾是微博評論中網友經常調侃的句式，但一旦評論區真的被各種黃評淹沒，絕大多數網友都會感到不適。網友「姜姜姜姜呢」就在5月發微博抱怨稱，自己的微博「被搞黃色的盯上了」，並貼出了不少在其評論區發布的惡意評論，不少網友表示這些賣片哥「無處不在」，只要微博上了熱搜擁有流量，評論區往往會吸引來這類具有引流性質的評論。記者發現，不少黃評打著例如「公公兒媳」、「大長腿綠茶biao」等關鍵詞，吸引用戶點擊，點擊後往往會跳轉至色情網站，並要求用戶付費。目前，雖然微博嚴控評論區評論，但不少「賣片哥」仍然能鑽到空子。6月27日，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在某熱門微博評論區中發現了「賣片哥」的蹤跡，但其「賣片」的手法變得頗為複雜：首先其並沒有直接在熱門微博下評論，而是在熱門微博評論區中排名靠前的評論中回復，屬於「評論中的評論」，評論內容則是一張半裸美女的圖片，並配以文字：原圖在@XXX。記者點擊該評論@的微博用戶，發現其主頁有大尺度的色情圖片，並附有網站連結，點擊網站連結發現其跳轉至了某「賣片」網站，表示28元可以購買色情影片，並提供了支付寶的付款方式。至此，通過微博評論區引流至色情網站的流程完成。
貝殼財經記者發現，受微博「嚴打」黃評的影響，該「賣片哥」只能評論已發布的評論，以「樓中樓」的方式實現引流，過程相比此前直接在熱搜中回復不雅評論更加曲折，這增大了惡意引流的成本，但也說明無論平臺如何封禁，違規者們總能找到方式對抗平臺的封禁規則。「平臺與惡意引流黑產處於動態對抗的過程中。」李柚告訴記者，「如果規則過嚴，會發生誤刪，影響用戶的體驗，做到完全封禁灰黑產引流行為並不現實，除非讓所有人都不能評論。但規則放鬆又會被灰黑產趁虛而入，只能逐漸加大灰黑產的引流成本，讓他們知難而退。」評論、私信頻現色粉引流「機器人」，價格1元到388元不等微博並非「賣片哥」們唯一的戰場。QQ、微信、陌陌、抖音等不少具有社交性質的APP均是這類「賣片哥」們活躍之地。有網友反映，其在QQ上發布的說說總有陌生用戶評論，評論內容通常是隨機的文字，但若點擊該陌生用戶頭像，通常「別有洞天」。6月23日，貝殼財經記者點擊一個「先看我頭像」的QQ用戶的評論，發現若進入該用戶的空間，會跳轉至騰訊微雲文件分析頁面，但文件內容只有一張附有二維碼的圖片，使用掃一掃識別該二維碼，又會跳轉至另一張附有二維碼以及露骨內容的圖片，再掃這張二維碼，則會跳轉到色情網站，若想要看網站視頻，必須支付6到25元的費用。一家號稱提供「各個平臺色粉引流」的黑產工作室表示，可以2元一人的價格提供引流服務，但只能引流到記者提供的微信號上。「如果直接打網站地址容易被封，我們會通過話術把粉絲先引流到你的微信號或QQ號，你自己再以發私信的方式進行引流。」貝殼財經記者發現，這些引流的工作室幾乎都採用機器腳本批量發送私信。6月26日，記者以相關關鍵詞搜索發現多家從事引流服務的「工作室」，有工作室還兼職出售「引流機器人」腳本，這些腳本涉及微信、微博、QQ、頭條、抖音、陌陌、58同城、趕集網、美拍、Soul等多個平臺，價格從1元（單個平臺）到388元（多平臺打包價）不等。
為進行調查，記者以35.2元的價格在一個商家手中購得一套包含喜馬拉雅、微信、抖音、美拍、微博、探探等22個平臺在內的「定製版引流腳本」。打開該腳本後，記者發現其「功能設置」中包括視頻評論、粉絲私信、粉絲關注、評論私信、評論關注、評論點讚、好友私信共7項功能，在該頁面，用戶可以手動輸入評論話術與私信話術，此外，還可以進行發圖設置、重複發送、添加關注、雙話術等常規設置，亦可篩選男女。對此，北京盈科（杭州）律師事務所方超強律師對新京報記者表示，通過言語誘導等方式將不同平臺的用戶引流到微信號上的行為至少涉及虛假廣告，「如果這一行為最終售賣的是正當商品，涉嫌營銷手段違規，畢竟這屬於虛假廣告。而如果售賣的是淫穢物品或者進行詐騙，那麼提供引流服務的也要作為同案犯被抓，因為哪怕只是商業上的委託關係，也提供了商務上的合作，對於淫穢物品的擴散是發揮了作用甚至是主要作用的。」多次跳轉對抗平臺封禁，惡意外鏈如何治理？貝殼財經記者注意到，無論是評論、私信還是關注，從正規社交平臺引流至違規網站必然經歷的過程就是跳轉至外鏈，這一步往往會成為平臺重點打擊的地方，因此不少黑灰產不惜通過多次跳轉的手段對抗封禁，如上文中通過QQ頭像引流至違規網站的整個過程跳轉了三次才「進入正題」。「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在外網的某黑灰產交流論壇中，一名灰黑產從業者表示，「早期可以直接發送H5連結進行引流，（色情）APP還鼓勵用戶通過微信QQ推薦人下載，拉新引流，但後來我們發現平臺的監管越來越嚴，如果直接發送下載APP或者網站地址的外部連結，會被微信直接封禁，所以現在引流在正規平臺上越來越難做。」微信安全風控中心總監、安全專家鍾廣君告訴記者，外鏈在展現形式上包括卡片連結、圖片二維碼。「根據《微信外部連結管理規範》，我們把違規的標準劃分為19個大類，包括常見的誘導分享、低俗垃圾廣告、集贊、欺詐等。今年一月份以來，我們共計對超過一百萬條已經取證確認的違規外鏈進行了處理，違規外鏈整體下降35%，誘導分享類的連結下降40%，紅包欺詐類持續下降60%。」「我們的願景就是希望微信朋友圈和微信聊天都是分享生活點滴的場所，但是一些黑灰產的場所就是利用外部連結大做文章，誘導強制用戶分享傳播，這些違規外鏈中往往大概率會包含一些垃圾營銷、低俗、欺詐等惡意的內容，嚴重破壞了我們正常用戶的正常體驗甚至影響平臺健康生態。另外，這類大量的違規外鏈又延伸出一系列的黑灰產產業，例如違規外鏈為了躲避微信的安全策略和打擊需要，需要儲備大量的URL，儲備大量的網絡域名，這不僅僅嚴重危害微信平臺，甚至影響整個網際網路的發展順序和規範。」鍾廣君表示。
貝殼財經記者注意到，為打擊非法網站引流行為，微博也進行了技術升級。日前，微博公告稱，近期微博評論中出現較多向站外非法網站引流，進行涉黃視頻交易的違規內容。站方對此類網際網路黑產行為進行了集中和快速處置，同時也引發了黑產組織對微博安全措施的激烈對抗。為了有效遏制網際網路黑產對平臺和用戶的騷擾，微博將進一步升級技術識別體系。同時，微博已經開展了為期兩個月的惡意營銷帳號專項整治行動。僅在6月12日至18日，微博就處置了80多個涉黃低俗類粉絲較多的營銷大號，以及21萬個涉黃低俗類小號。「可以看到,惡意流量其實包含非常多的問題，如果僅憑一個網際網路公司或者網絡平臺的工作或者是依靠主管機關的打擊我感覺是遠遠不夠的，構建一個清朗的網絡環境不僅需要我們大的網絡體系還需要網際網路平臺、普通用戶以及多個監管部門、主管機關的多方參與進行社會共治。」鍾廣君表示。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 羅亦丹 編輯 李薇佳 校對 張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