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末,剛註冊某音沒多久的李雪琴在清華大學附近遛彎,錄視頻時突然想到偶像吳亦凡,就錄下對他說的話:「吳亦凡,你好,我是李雪琴,今天我來到了清華大學,看,這是清華大學的校門,多白。」這則視頻被播放了100多萬次,李雪琴的粉絲數漲到了100多萬。更令人意外的是,吳亦凡也錄視頻回應她:「李雪琴,你好,我是吳亦凡,別管我在哪,你看這燈,多亮。」
那時候她離脫口秀還隔著十萬八千裡,吳亦凡也想不到她未來打進《脫口秀大會3》決賽的事兒。
幾乎在同時,楊笠來到笑果文化,見了笑果的CEO——不是李誕,以及笑果總編劇程璐,程璐說看過很多新人寫的段子,覺得她的感覺是對的。他說:「你可以來寫,我不保證你一定能寫出來,但你先來寫。」 楊笠覺得這哥們說話挺靠譜,就去了。
那時候程璐肯定沒想到她後來徵服了2020年的夏天,更想不到後來會和思文離婚。
楊笠進了笑果以後給《吐槽大會》當編劇,寫了個超長的段子發群裡,被吐槽在寫小說。楊笠說:我倒是想。隨後她收到一個女孩的加好友邀請,接著這女孩又把晚出生五分鐘的妹妹也介紹她認識,三人組了個小群。這對姐妹在這個夏天同樣名聲大噪,她們是顏怡顏悅姐妹。
在脫口秀經歷了2020年初的一系列起伏跌宕,一位脫口秀希望之星手撕老東家後離場,另一位直接鋃鐺入獄後,誰知脫口秀大會能迎來逆風翻盤式的熱度水漲船高,而拯救脫口秀的,是一群女人們。
現在所有人都在談論《脫口秀大會》第三季能否產生第一個女性脫口秀冠軍,不僅是因為楊笠、李雪琴雙雙殺入決賽,對決王建國、王勉、楊蒙恩、呼蘭,更因為大家都覺得這冠軍是她們應得的。
從「雪國列車」「楊笠可能是從未來返回的逆行人」這樣的爆梗,到「男人的謎之自信」,這些女性脫口秀王者們承包了觀眾一個夏天的快樂和話題,要是沒有她們,天曉得李誕和他的《脫口秀大會》有多寂寞。
在脫口秀在國內發展的第四年裡,終於迎來了女性脫口秀演員的集中爆發。楊笠、李雪琴們不僅完成了對直男的年度拷問,還完成了女性視角的觀點輸出,當某些直男癌末期患者跳出來反駁,反倒更證明了楊笠的金句——他們「那麼普通又那麼自信「。
思文退賽時,大家還擔心少了脫口秀太后,差了那麼點意思,事實證明我們想多了,一個太后走了,千萬個娘娘們站起來。
不管有些「蜜汁自信男」們怎麼想,女性脫口秀女王的時代,真的到了。
成為脫口秀女王之前的日子
如果說要尋找這屆脫口秀女王的相似之處,那就是她們都來自小鎮。
如今李雪琴調侃自己的職業說:「我覺得我們做搞笑視頻的人,是全世界最希望脫口秀這個行業發揚光大的人,要不然我們都不知道上哪兒去抄段子。」
李雪琴走紅的原因,當然是兩年前她錄製視頻喊話吳亦凡。
而在創造那個一夜爆紅的奇蹟之前,她還是來自遼寧省一個小鎮上的東北普通女孩李雪琴。
直到高三畢業那年,她收到了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這意味著在今後的歲月裡,她將超越上海交大的史炎成為脫口秀界學歷王者。
但上學的日子讓李雪琴變得焦慮、苦悶,在一場約會中,男友意外發現她似乎存在抑鬱症傾向。
最初李雪琴覺得沒那麼嚴重,可後來她越來越焦躁,甚至曾用刀子劃破手腕,看著鮮血緩緩流出。
後來她與幾位朋友商量著一起創業做節目。結果才剛錄三期,就退出了合夥公司。
在晃晃悠悠中經歷了休學和退出創業後,時間已經進入2017年,這一年《今晚80後脫口秀》落幕了,王自健隱匿脫口秀江湖。 也就是那一年,《吐槽大會》第一季上線,他的朋友「蛋蛋」成了李誕,「雪國列車「中的建國還是王建國。
但命運的齒輪已開始轉動。2018年的某天,北大畢業的李雪琴隨意在清華校門外拍了一個視頻。
視頻中的她,素麵朝天,表情呆板,穿著件普通黑色上衣,沒有任何精心設計的動作和臺詞,嘮嗑一般說完了幾句話。
然後,視頻出人意料地爆了,大家迅速記住了這個在視頻中面無表情的小鎮姑娘。李雪琴收穫300萬粉絲,並因此獲得百萬級創業投資,史航說她「就像一個巨人沒有彎腰救走過拱門。」
李雪琴正經歷一場荒誕走紅的時候,楊笠還是一個孤獨的北漂。
李雪琴來自東北,楊笠來自河北,也是小鎮姑娘。
從小地方到北京,她覺得大家都很洋氣,見過很多世面,「很多人高中就出國」。相比起來,她認為自己很沒有存在感。
一開始她是一個技術一般,天天被甲方虐的平面設計,後來她忍不住在知乎上提出了這樣的問題——「做一個90後喜歡的logo,是什麼意思?」
後來她在附近的天橋藝術中心找了份場務的工作,負責檢票、領位。很多時候還跟觀眾吵架,不知道如今那些觀眾是否感到與有榮焉。
很長時間她要靠父母貼補才能在北京生活下去。覺得自己無法在這個社會上從事一份腦力勞動了。與李雪琴一樣,她也開始懷疑自己有抑鬱。
世界有些絕望,楊笠決定自己跑去講脫口秀聊以慰藉。
她準備了一周的段子,總共就演了三分鐘,只有一個段子「響」了,但那三分鐘講完她覺得挺帶勁。
之後就有了她去笑果文化的一幕。
當時連她們誰也沒有料到,昔日的小鎮姑娘們的命運軌跡,將共同交匯於2020年的《脫口秀大會》,並徹底改寫女性脫口秀的命運。
脫口秀女王升級史
蝴蝶效應說: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
2017年的《吐槽大會》第一季成功了,可是從第二季開始,這款以冒犯為基礎的綜藝卻讓觀眾感到了一種一團和氣的氛圍。而《脫口秀大會》越來越像《今晚80後》老牌選手們的小圈子遊戲。
為了讓脫口秀文化往更大圈層滲透,這《脫口秀大會》不僅在領笑員的選取上更加不拘一格,在選手挖掘上也開始進入到其他行業,比如網紅。
自打有了「追星錦鯉」的稱號,李雪琴的手機消息就沒停過,數不清的網紅公司和廣告商要找她談合作,連早已忘記姓名的同學,也紛紛來找她憶往昔。黃渤說的好,人不紅,遇到的都是壞人,紅了,遇到的全是好人。
但後來她在段子中回顧過這段網紅時光的生活:老闆半夜給她打電話,她沒接,她老闆嘆一口氣,「完了,李雪琴死了」,終於接通電話,老闆第一句話就是,「這大半夜的你怎麼還睡覺了呢」。
崩潰的時候,她就把自己鎖在不足10平方米的小屋裡,拿著大榔頭砸不停冒信息的手機。
還有一次,她用水果刀劃破了自己的手腕,就坐在那兒冷眼旁觀了一會兒,又拿起紗布給自己止血。
隨後她給朋友發了條信息,說:「剛剛浪費了一個小時的加班時間自殺,沒死成。」就又抱著電腦做起PPT。
一直到有次她受邀為美團員工做分享,把臺下觀眾逗得哈哈大笑。她回家後她想了很久,覺得讓人開心也是件可以取悅自己的事情。從那時起,她已經註定著了李誕的套路。
然而最開始蝴蝶的翅膀還沒有捲起龍捲風。
楊笠先一步已經出現在《脫口秀大會》第二季的舞臺上,有粉絲統計,她在一個段子裡說了數十次的「你知道嗎」。李誕在微博上叫她楊笠寶寶。
但她最終排名墊底,粉絲跟她說的家暴、恐婚等性別議題讓觀眾接受困難。但楊笠當時就明白:不是這個問題。現場男觀眾不多,是我沒說好。
但那時候她已經開始展現出自己的女性態度, 比如有一次她坐在一群男演員中間開會,顏怡顏悅走過來送她一本書——《父權制與資本主義》,男演員們看到了就笑得特別大聲,而楊笠雖然拼命地遮那本書的標題,但還是覺得挺爽的。
在楊笠李雪琴之前,國內還沒有哪個脫口藝人能把女性個體生命的悲喜,講到真正絲絲入扣。 而在這些新一屆女王完成「實習期」之後,則註定颳起一陣女性脫口秀的龍捲風。
她是怎麼把男人們說到跳腳的?
2020年上半年,笑果文化被頂上輿論的風口浪尖。李誕為《脫口秀大會3》做開場秀,上來就拿節目和笑果文化「開涮」。
「很神奇對不對,這個節目居然還在,這個公司居然也還在。最神奇的是,今年還有很多新的脫口秀演員加入。這個脫口秀呢,就是圍城,裡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進來。」
池子是自己走出去的,卡姆是被公安機關帶走的,但進來的人誰都想不到。
這一季《脫口秀大會》在賽制上做得更「刺激」,一開場就搞二選一淘汰制。 「脫口秀太后」思文、脫口秀界公認的元老周奇墨先後上演被淘汰的慘劇,並直接衝上了熱搜,第一季的脫口秀大王直接在舞臺上公開「吐槽」過賽制。
通常人們認為,男人的抗壓能力應該比女性強一些,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在殘酷賽制下,在扛起獨立女性大旗的思文退賽之後,到楊笠、趙曉卉為代表的新手入局,到天賦型選手李雪琴入局,女性脫口秀演員的隊伍不但越打越大,還越打越強。
國內的脫口秀女演員早就在尋找不同的角度探討女性議題。例如被稱為「脫口秀太后」的思文常常使用夫妻、婆媳等構建已婚獨立女性人設的話題。
可思文並沒有讓廣大男性同胞感到被冒犯,就算冒犯,也是冒犯程璐。
直到本季第三季《脫口秀大會》第五期播出之後,#楊笠吐槽直男盲目自信#的話題火速登上了微博熱搜。之後楊笠說的#身材平是對男人的不屑一顧#的話題又再度掀起熱議。
而即使進行了大量的人設鋪墊,比如把自己描述成一個幫親不幫理的無腦閨蜜,但她段子的出圈程度,還是上升到足以引發直男不安的程度。
如果說「平胸是對男人的不屑一顧」還只是對男性的反擊。
在臺上肉麻地佯裝撒嬌:「再寫不下去怎麼辦?我就去晚上敲李誕的門,一路敲進總決賽——脫口秀敲門人」,也只算對女性刻板印象的反諷。
那麼一句「男的,垃圾」,則真是輕而易舉地觸怒了一部分男性觀眾。
儘管羅永浩大讚楊笠話術之高明——
「她這個高明就在這 她把在座的男的都罵了 但每個人都堅信 跟自己沒關係 覺得罵得是旁邊的人。」
但事實證明總有直男認為被戳中心事,集體跑去楊笠的微博下留言表達不滿,覺得楊笠侮辱了他們。楊笠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自己完全沒有想到真的有人生氣。
節目播出第二天,憑藉催婚和對於女性身材焦慮的吐槽也引發了觀眾的強烈共鳴和廣泛熱議的
顏怡和顏悅對楊笠說:「我們很擔心你」,之後三個人抱著哭作一團。
果不其然各種各樣的直男群體爭先恐後地站出來,打頭陣的就是《我是演說家》六強和教授儲殷。
這位發言令何炅都感到不適的著名《奇葩說》辯手的奇異觀點如下:
一、「男人在你面前自信,根本不需要很特別」。
二、「可能這些普通男人長得並不好看,但如果卸了妝,你可能是真的醜。」
三、「沒有公主命,還有了公主病,這就是要命的事情。」
結論是:「你以為你是看不上普通男人的傲嬌小公主,其實你只不過是一個被商業社會忽悠、洗腦的韭菜。」
這則吐槽視頻火了之後,楊笠正面回應:「不想當小公主,就想當老富婆。」
儲殷又繼續嘲諷:「通過收割小公主成為老富婆。」
作為一個男性作者,我也搞不懂儲教授到底為什麼那麼自信,憑什麼覺得男人就是理性消費者,而所有女性都是被商業社會割韭菜的傲嬌小公主。但完全可以肯定的是,正是儲教授暴風驟雨一般的攻擊,進一步驗證並升華了楊笠的脫口秀觀點。
正如李誕所言:「楊笠說的其實是男女是兩種性格,不是對立,但身上『男性』性格比較重的朋友,可以反思一下,考慮把這個性格中和一下。」
在看過無數段子嘲諷過女性之後,一到自己被調侃就站起來暴風呼嘯,不過是脫口秀而已,男人是不是玩不起?
事實證明,許多男人就是玩不起。
然而楊笠的女性議題其實根本不是刺向男性的矛,而是給被審視和嚴苛標準困擾著的25歲+小鎮姑娘們豎的盾牌。她不過是不小心把盾牌擱在了某些直男的痛腳上。
這季《脫口秀大會》風頭最盛的當屬楊笠和李雪琴,不過兩人的出圈方式還是不同,前者以鮮明的女性梗,後者則純粹憑藉一點——她就是脫口秀天才。
相比楊笠,李雪琴最大的喜劇才華就是:讓觀眾全程笑到打鳴,即使聽完並不記得她到底說了什麼。
比如吐槽錄節目的過程,調侃自己的職業,拿母親再婚的事自嘲,還吐槽老闆「畫餅」勸她參加節目,都是平淡無奇的小事,但又好笑無比。楊天真看完公開挖角:「我太喜歡她了,你跟你老闆商量一下,把你合約轉給我吧。」
某種意義上,她和楊笠都是思文的學徒,只是後者繼承了思文段子中犀利的一面,而她繼承了思文以生活視角為切入點,將生活中最常見的細節吐槽出來的喜劇才華。
到最後,就連楊天真牽紅線的王建國都可以成為她的段子主題,她的段子永遠是妙手偶得式的。
但總體而言,女性脫口秀的成功是成功踩準了女性主義大年的脈搏。
2020年,女性群像劇、女性綜藝在網際網路上乘風破浪,而《脫口秀大會》又恰到好處地推出了幾位各具特色的女脫口秀表演者,順勢恰好踩中了一代人的神經。
就像當年《中國好聲音》第一季一樣,這種事,是運氣, 不會再有這麼多天才女性脫口秀演員的集體綻放了。
《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中怎麼說來著? 「夢想是自由的,但是能夠實現夢想,過上幸福生活的人,只有一小撮而已。」
大多數女脫口秀演員都會把對女性生存狀態的不滿用脫口秀包裹著刺出去,但楊笠她們趕上了,她們就該站在風口浪尖。
歡迎拯救脫口秀,女王們
但第一個《脫口秀大會》女性脫口秀冠軍會誕生在這一屆嗎?
答案依然是無法肯定。但這屆《脫口秀大會》肯定是被女性脫口秀給拯救了。
在此之前,女性似乎才是等待被拯救的群體。
25歲的李雪琴在半決賽資格爭奪賽中,待定選手1對1比賽,其他選手看她沒經驗,搶著和她比賽。她把這事兒寫進了段子:「我這輩子,都沒被這麼多男人競爭過。」
這個不是最好笑的,好笑的是她接著放狠話,「我告訴你,你敢選我。」——「那你贏定了」。
贏定了嗎?贏你個大頭鬼。
最終是她、楊笠在一眾男脫口秀演員中脫穎而出,進入到了最後六強。
更神奇的是,她不但自己進去了,還帶了一把王建國。
李雪琴這季一上來就被拿來跟王建國開玩笑,楊天真開玩笑說,要拉一個群,自己想辦法湊合他們。
但李雪琴一點都不生氣,問她節目裡有沒有心儀的男生,她說, 「東北地大物又博,還有王建國」 「你有你的選擇,我選王建國」。
其實大家一開始也不覺得他們有什麼火花,反而覺得他們很像兄妹的感覺,都是喪喪的,又絮絮叨叨,面無表情的胡說八道,但是磕糖磕久了,竟然磕出了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
於是今夏最令人悵惘的CP「雪國列車」一路開到半決賽六強之戰中,李雪琴一直欲拒還迎的「CP梗」終於掀起高潮,兩人隔空「筆芯」,王建國旁邊的龐博之間笑倒。
龐博啊龐博,和王建國發揮在半斤八兩之間,可人家有大熱CP,你沒有,「李雪琴王建國太甜了」的話題直接衝上熱搜,王建國「等我長大以後,虛擬世界裡的靜香,會化作一個真實的人類在現實世界裡與我相遇,我萬萬沒想到是雪琴」的梗爆了,強勢打入決賽,李誕吐槽他,「沒想到有一天王建國要靠CP維持自己的幽默感。」
而沒CP的龐博止步半決賽。這就是命。
但你說女性脫口秀救的只是王建國嗎?肯定不是。
錄節目前有人問楊笠覺得誰好笑,她說卡姆。還說自己心想,我肯定是做不到這麼好笑的。
如今卡姆人都不見了,靠誰撐起節目呢?
結果是她自己。
前有思文程璐離婚帶來的對於獨立女性和女性在婚姻中角色的討論,後有楊笠關於女性職場歧視、顏怡顏悅關於女性身材焦慮的吐槽,以及「雪國列車」,都引起了熱議。
這樣那樣幾輪熱搜之後,《脫口秀大會》第三季迎來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度,實現了破圈傳播,脫口秀逆襲怎麼來的? 人當然是第一位的。能有這樣的局面,幾位女性脫口秀演員功不可沒。
平心而論,楊笠、李雪琴段子的精妙程度的確不如周奇墨、呼蘭等高段位選手。之所以能獲得這麼好的觀眾緣,很大程度是因為她們本人和段子共同呈現出的小鎮女青年形象引起了足夠多的共鳴:她們在大城市孤單地打拼,焦慮一切焦慮, 都經歷過難熬的迷茫和自我懷疑。懷疑到最後才發現:哦,原來我的天賦在脫口秀舞臺上,這才是我該做的事兒。
說到女脫口秀演員都會講《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楊笠說其實在看的時候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這個段子不好笑,現場笑果不可能這麼好。
但《麥瑟爾夫人》有句臺詞讓她印象深刻:「為什麼我們不愚蠢,非要假裝愚蠢,為什麼我們不無能,非要假裝自己無能,為什麼我們什麼都沒做錯,要假裝很抱歉。」
因為「想在喜劇界擁有一席之地,就要隱藏自己的女性特徵」。
但憑什麼一定要隱藏自己的女性特徵?為什麼不能把女性想說的話,說出來?
就像張雨綺說的那樣:「脫口秀的世界,終於不是只有直男的價值觀存在了。」
可在中國,喜劇表演對於女性來說,終歸是一件有點殘酷的事情。在過去的影視作品或者舞臺表演中,一個女性角色要讓人們覺得好笑,往往需要用吳君如式扮醜方式來取悅觀眾。
相反,女性說幾個 「男人迷之自信」的段子,都快一個月了,直男們還在嗷嗷直叫:你冒犯我了。
可喜劇不就是冒犯嗎?不冒犯還要什麼喜劇呢?
面對喜劇的冒犯,該做的不是聽風就是雨地搞對立,衝出來一二三四五給女性當教授,而是去正視它冒犯,直面冒犯。
楊笠說過自己經常被問到為什么女性脫口秀演員這麼少,「女脫口秀演員為什麼這麼少?我怎麼知道啊?又不是我把其他女脫口秀演員擠走的。」
當然不是她,擠走脫口秀女演員的,正是這種逼仄的環境。
哪怕是在市場的高關注下,叫得出名字的女性脫口秀演員也不過思文、楊笠、李雪琴、趙曉卉和雙胞胎顏怡顏悅等不超過10人。但,就在這逼仄的環境下,這些女脫口秀演員依然能崛起,就算是一種進步。
這種級別的運氣,也許普通觀眾一生只能遇到一次,趕上這種運氣,在《脫口秀大會》甚至脫口秀的歷史進程裡,這些脫口秀女王起到了扭轉乾坤的作用。
所以當有人問楊笠:你想不想成為下一個脫口秀女王?她有底氣說:我當然想了,我從這個頭銜裡接收到的信息就是我的工作做得很好。
而李雪琴能說出這麼硬氣的話:很多人說我不喜歡李雪琴啥的,我看完挺傷心的,然後我也自我反思了很多;所以藉此機會,我還想對那些不喜歡我的人說一句——我也不喜歡你!
所以,楊笠能不能成為脫口秀大會第一個女冠軍不重要,李雪琴能不能成為下一個賈玲不重要,重要的是,當她們站在脫口秀舞臺上,那麼自由自在地說出想說的話,吐槽該吐槽的枷鎖,反擊該反擊的偏見。在那些動人時刻,幽默是女性的武器,也是女性的鎧甲。這件事,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