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華東師大心理中心 華東師大心理健康教育與諮詢中心 收錄於話題#近期科普34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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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m Steenbergen
作者:昭水
美編:沈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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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天氣陰沉見不到陽光。
心情抑鬱的時候走在麗娃河邊,看到一棵長勢非常歪的樹,樹幹和地面幾乎只有40度的夾角。我好奇它是如何擺脫重力的限制野蠻生長。
走近,才發現原來還有一根杆子在支撐著它。
杆子和樹幹相比很細,提供的支撐想必也很有限。儘管如此,看到這樣一幕,還是感覺很溫暖,甚至有點羨慕這棵樹。
我們都會在某個時候掙扎於奔潰的邊緣,當自己在快要倒下的時候,能獲得外界的一點支持的力量,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
01
談及支持,相信大多數人會首先想到家庭。
最近在參加一個家庭關係的訪談,和學長聊到自己剛進入高中時不適應的狀態,回憶起那一段灰色時光,我向學長分享了兩個印象很深的場景:
一是下午跑操結束,同學們三五成群走在一起,我放慢腳步,一個人走在後面,前面的人在聊天,不時發出刺耳的笑聲,而我像活在默劇裡,無言而疏離;
二是午休結束去上課,看見室友剛睡醒表情呆滯的臉,特別想揮一拳上去,大腦莫名被無來由的憤怒情緒佔滿,可怕的念頭充斥其中;
這兩個場景是那一段煎熬時刻的縮影,一個人來到外地求學,對集體很疏離,受到老師忽視,成績不理想,我感覺自己是路邊迷路的螞蟻,是蜷縮起來的刺蝟,是困在玻璃窗裡的蜜蜂,生活壓抑,迷茫又孤獨。
@Negative Space
學長問:「那什麼時候你感覺到生活發生了改變呢?」
以前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捋一捋那一段時間線,感覺痛苦得到釋放的契機是和媽媽的一次訴苦。
因為從來沒有體驗過這樣壓抑的狀態,我一開始逃避和人交流,不願意展現脆弱的一面。成績一直不理想,父母以為我沒有專心學習,開始給我施壓,衝突在一次假期時爆發,在媽媽的指責下,委屈的情緒像決堤一般,我將自己這一段時間以來生活學習的壓力全部傾吐了出來,說實話,一個16歲的男生在媽媽面前嚎嚎大哭不是一件值得拿出來分享的事情,但說完哭完的那一瞬間,我感到自己心頭的壓力瞬間卸了下來,非常痛快。
於是父母和我商討各種有助適應的辦法,並表達支持和理解,他們提的建議我已經記不清有沒有用過或是否有效。那種感覺很奇妙,明明一切還是老樣子,成績依然沒有提高,自己還是形單影隻,老師也仍然記不住我的名字,就憑著兩百公裡外的父母的「精神支持」,我得到了支撐自己不倒下的力量。
我不再是一個人承擔著所有情緒,心裡感到踏實。
@Spencer Selover
02
上了大學,才明白原來那是一次尋求社會支持的過程。
我在書裡讀到:社會支持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客觀可見的包括物質上的援助和社會網絡,團體關係的存在和參與;另一類是主觀體驗到的情感上的尊重,支持和理解。研究者說,構建屬於自己的社會支持系統對於提升主觀幸福感和對抗精神疾病有著重要的意義。
於是我更加慶幸在那個搖搖欲墜的沒有自救意識的時期,自己能通過一場爭吵,意外又被動地發現來自家庭的支持這麼有力量。
對於一個相對完善的社會支持系統,家庭只是其中一個部分,它還包羅著各類成分和層層相接的結構。
於是我感到好奇,詢問身邊的人,「每一次在幾近崩潰的時候,是誰在給你支持?」
@Valiphotos
一位追星的女生說,是我的愛豆,每次很困難時,我總會想像當他和我處在同一個困境之下時,會如何堅持下去,我希望能成為像他一樣優秀的人。
一位高中的同學說,社團吧,我在裡面傾注了很多的心血,我愛這個組織,在這裡找到了自信和歸屬。
學姐說,心理諮詢師唄,專業素養可不是白學的。
好友說,是你啊,每次撐不下去的時候都會給你打電話,你總能接住我的負面情緒。
繼續問下去,答案各式各樣:男女朋友,興趣愛好,老師,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很多人都能夠去構建屬於自己的社會支持系統,但與此同時,或出於無奈,或出於不屑,也有很多人無法做到這個看似簡單的一步。
當年少的孩子從高樓一躍而下,帶著父母的不理解,老師的忽視,同學朋友的冷漠,面面碰壁,他們不知道還能向誰求助;
當精神病患者因為疾病漸漸無法正常和人交往,某些症狀持續消磨著家人的耐心和精力,他們的社會支持系統岌岌可危;
仍然有很多人不知道壓力下該向誰求助,在崩潰時該如何開口,仍然有很多人認為向他人示弱是多餘的矯情,質疑所謂的鼓勵和安慰究竟有什麼作用。
像一個從沒吃過螃蟹的人,你極力推薦他吃,他都無法依靠想像去體驗蟹黃的味道,甚至還會質疑這梆硬的殼內怎麼會有美味。我想,很多人都需要一次被幫助的機會,感受到漆黑一片中來自他人的零星微光。
@Lina Kivaka
03
退一步說,確實有人能夠依靠自己的堅韌度過生命中的一個個山峰,但對於大多數平凡的我們而言,主動構建自己的社會支持系統,同時成為別人的社會支持系統的一部分,十分重要。
其中一個關鍵詞是「主動」。
在異常心理學的課上,老師曾向大家分享她實驗室裡一位師姐的例子,師姐在讀書時一度患上重度抑鬱,在病情沒那麼嚴重的時候,她給實驗室的所有同學和身邊的朋友打電話發消息,和每一個人說:「當你好幾天沒看到我出現在實驗室的時候,請打我的電話和我來聊聊天,如果你們有什麼活動,也請邀請我參加。」
老師說到這裡的時候,補充道,「我甚至和這位師姐都不太熟,但她仍然將我囊括進了她的社會支持系統裡面。因為她清楚在抑鬱症發作的時候,你真的會對一切失去興趣,會想要放棄生命,你甚至都不願意主動和別人傾訴或向他人求救,這時候你只能期盼有人---不管是誰能主動拉你一把。」
@Diana Plotkin
我們都很感慨,這是一位非常了解抑鬱症的心理學專業學生想到的理智手段,可以給更多的不了解這個疾病的患者一些啟發。我們都以為身邊的朋友在崩潰的時候自然會對外求助,可現實是很多人選擇了在沉默中悄然倒下。
可能是因為某些現實原因,不想給讓父母徒增擔憂,朋友因忙於自己的生活而聯繫不上,或是和別人傾訴後他們只回應以不理解的眼神,一個完善的社會支持系統的構建,可能會時常碰壁,時有缺位,但是在不同的情境下,我們總能找到一些適合的出口,可以給自己列出一個可選對象的清單,這個不行,再換下一個,即使是不太熟悉的人,也可能會在你絕望時提供意外的支持和力量。
在我們公眾號的後臺常常會收到一些讀者傾訴的留言,有的在深夜孤獨無助時留言,負能量很重,短短的留言中,我們無法了解具體的情況,也難以給出有效的建議,常常只能幹癟地表達理解和支持。但我一直相信,即使只是一句支持,也應當有力量,每一個對著樹洞呼喊的人,內心裡也渴望能聽到回音吧。
當然,歡迎各位能夠將公眾號的後臺當成一個樹洞,如此一來,我們也能成為各位的社會支持系統中的一部分,這也是我們存在的價值。
@Lisa Foti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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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張羽, & 邢佔軍. (2007). 社會支持與主觀幸福感關係研究綜述. 心理科學.
彭海霞. (0). 大學生希望感的現狀及其與社會支持、自尊的關係研究. (Doctoral dissertation, 湖南師範大學).
朱婷. (2010). 我國老年人社會支持研究綜述. 法制與社會(19), 192-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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