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劇中,奔跑、白襯衣、校園、單車、愛情、友情、校服、天台、成長等是常見元素。
《匆匆那年》所帶起的國產青春劇創作風潮並沒有匆匆而過,綿延了7年到現在也未見消退。但是在行業內部,變化一直在悄悄發生:從數量上的「大爆炸」到品質追求更上一層樓,從跟風IP改編+小鮮肉的「成功模式」到在原創劇本上下功夫,從打著各種噱頭談戀愛到認真嘗試拓寬青春劇的邊界……國產青春劇為什麼成為了現在的模樣,未來又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年輕導演會更適合執導青春劇嗎?新京報記者帶著這些問題,採訪了製作過多部高分青春劇的小糖人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董事長朱振華、《最好的我們》《棋魂》的導演劉暢、《風犬少年的天空》的導演張一白、新世代年輕人聚集的B站COO李旎等業內人士。
青春劇為什麼會迎來爆發?
網絡時代年輕觀眾獲得了內容選擇權
之前只有電視臺播劇的時代,遙控器更多地掌握在父母、長輩手裡,劇集創作會針對這些觀眾。隨著網際網路的普及和視頻平臺的發展,年輕觀眾獲得了選擇自己想看的內容的權利和便利。像青春劇這種面向年輕人的作品越來越多。
《匆匆那年》是朱振華創立「小糖人」後做的第一個項目,他回憶該劇籌備期間,恰好是網絡視頻平臺逐漸成為主流媒體的時間段。在此之前網劇給人的印象就是粗製濫造,那時起平臺開始嘗試製作大規模、精品化的類型劇。「要選符合視頻平臺年輕受眾口味的題材,視野自然而然往青春劇上面走;其次要找到傳統電視劇較少涉及的品類。」
《匆匆那年》用新人出演,這樣成本能控制在視頻平臺可承受的範圍內。以當時的市場環境,新人新面孔的劇因為缺乏收視保障,很難賣給電視臺,而視頻平臺卻可以靠反覆點播獲得長尾收益,給這類創新的小成本劇集提供了成長的機會。「《匆匆那年》的確成為了國產青春劇的一個分水嶺,之前青春劇數量少,之後大批湧現。它是應運而生的。」
導演劉暢從《最好的我們》(2016)開始和青春劇結緣,此後執導的《獨家記憶》(2019)《棋魂》(2020),也都是青春題材。他認為國產青春劇從《匆匆那年》開始的繁榮,是由於視頻網站崛起和網劇的興起,吸引和增加了一波新的觀眾。
類型劇更適合年輕導演拍?
找到創作者與題材的契合點才更重要
張一白從不覺得年紀大了就不適合拍青春劇。在他看來,青春可以拍得甜寵純情,也可以把自己的人生經歷融入到當下年輕人的生活中,拍得沉重而有哲理,「取決於創作的當下,你是什麼樣的心境,和你對人生有怎樣的理解。」
張一白從不覺得年紀大了就不適合拍青春劇。在他看來,青春可以拍得甜寵純情,也可以把自己的人生經歷融入到當下年輕人的生活中,拍得沉重而有哲理,「取決於創作的當下,你是什麼樣的心境,你對人生有怎樣的理解。」
年輕人拍、年輕人演、年輕人看,這似乎是青春劇順理成章的邏輯。統計數據也顯示,年輕導演是近年來國產青春劇的主力軍,他們創作出好作品的機率更大。85後導演劉暢說,青春劇之所以一直吸引他拍,是因為他自己的直接經驗比較多。他覺得,青春劇的確更適合年輕創作者來拍。「我目前拍到第四部,短時間內對青春的表達已經到極限了,關於年輕人的話題沒有太多想講的了。」
論拍青春劇,張一白是目前唯一能與年輕人爭鋒的老導演。《將愛》播出22年之後,57歲的張一白重回劇集領域,執導青春劇《風犬少年的天空》在B站獨播。3.8億播放量、400.4萬彈幕、274.7萬追劇的數字表達了年輕觀眾對它的「頂級」喜愛,8.1的評分說明它在相對挑剔的文藝青年群體也贏得了認可。
朱振華認為年輕導演拍青春劇有利也有弊。年輕導演缺少經驗,但對青春的理解更鮮活。製片人要平衡利弊,找到創作者與題材的契合點。「我覺得更重要的是,導演的興趣點和能共情的地方要跟作品有巨大的交集。沒有興趣強行拍,出來就是個行活兒。」
IP改編是青春劇必由之路嗎?
原著小說很重要,但故事本身更關鍵
IP影視化改編的工作像是做廚師,需要找到小說文本裡呈現的質感,去發酵它,挖掘出人物和故事的力量,用影視化手法呈現出來。這過程中,興趣和能力都很重要。
《匆匆那年》根據九夜茴同名原著小說改編,它的成功也引發了國產青春劇對IP改編的追捧,最瘋狂的時候一首流行歌也可以成為改編的母本。朱振華深知原著小說的重要性。「小說給到的資料越多,創作取材範圍就越廣。優秀的小說是影視創作非常重要的基礎。」
如何選擇合適的IP進行影視化改編是一門學問。原著粉絲的多少、流行程度、獲獎經歷,這些都是容易引人誤入歧途的因素。「粉絲再多的原著小說如果不能激發你的創作欲,最後都會讓你陷入困境。」朱振華說。
今年播出的國產青春劇,IP改編劇的佔比大幅下降,豆瓣8分以上的5部作品,只有一部是IP改編。劇評人「太陽以西」分析,青春劇連續高產了四五年,消耗的是青春網絡文學差不多十年的積累,基本上有品質有人氣又便於影視化的青春小說都被改編過了。而此前很多跟風IP改編的影視劇證明,空有IP在手不好好做內容,觀眾和原著粉都不會買帳。「與其買IP,不如花時間和精力自主研發劇本。畢竟劇好不好,還是要看故事和人物。」
愛情和顏值有多重要?
愛情不是唯一,適合角色優於人氣顏值
青春劇也總會和高顏值的偶像演員關聯到一起,一方面青春題材需要年輕演員,另一方面青春劇也的確是「偶像製造工廠」,很多年輕演員因出演青春劇而走紅。
青春總是伴隨著愛情的萌動。劉暢坦言,拍《棋魂》定下「不談戀愛只談熱愛」的基調,「愛情肯定是青春劇很重要的一個元素,但友情也重要,成長也重要,我覺得沒有誰比誰更重要。」張一白會為青春劇和青春偶像劇,定下不同的選角標準。《將愛》是青春偶像劇,《風犬少年的天空》是青春劇,所以後者是以合適的標準去選演員,而不是高顏值和流量。張一白感慨說,好像現在一拍青春劇就得找點流量,但他偏偏要找彭昱暢。劉暢的選角標準也相似,第一看演員與角色的貼合度,第二看表演能力和經驗,第三才會考慮流量、咖位等因素。
朱振華認為偶像演員介於商業和藝術之間,商業性會更強一些,但偶像和演技派不是非黑即白的存在。「我們沒有按照偶像劇的路子做過戲。但如果既有高顏值又有好的演技,那是每個製片人和導演都求之不得的。只不過現實很難兩全其美。」
群像和現實主義是青春劇密碼?
青春的本質是一樣的,但可以演繹不同的風格
導演劉暢表示,青春劇如果要走現實主義路線,塑造群像是必然的結果。「類似的劇拍得好看的,我就沒有見過不是群像的,這是一個創作規律。主人公要跟劇裡拍的世界發生關係,就會接觸其他人物。我們就自然而然去延展其他人物的故事線,展現他們的命運和成長。」
納入本次統計的60餘部國產青春劇之中,群像劇佔比非常高,從劇名就可以看出來——「我們」(而不是「我」)、「一起」是出現頻率最多的兩個詞彙。其中獲得好口碑(豆瓣8分以上)的,更是清一色的群像劇。以今年播出青春劇為例,《穿越火線》刻畫了以肖楓、路小北為代表的兩代電競人的群像;《風犬少年的天空》是「大興村四子」加上馬田、李安然、劉聞欽七個少年的故事……相比之下,只專注於男女主角戀愛「撒糖」的青春劇在口碑上落在下風。
現實主義風格是高口碑青春劇的另一個特點。它們描摹了時代變化對於年輕人的衝擊,有的情節稱得上真實殘酷:《穿越火線》裡的網癮戒除中心;《棋魂》裡衝段少年面臨的競爭;《風犬少年的天空》裡社會階層的差距,「我一生奮鬥的終點甚至不如你的起點」戳中了年輕觀眾的痛點。在張一白眼中,哪怕時代不同,青春的本質是一樣的。拍青春劇需要和現實連接起來。李旎從平臺用戶的角度分析,《風犬》主角所經歷的喜怒哀樂,不能代表每個年輕人的青春,但其中展現的青春與人生的矛盾,是現階段的年輕人同樣會面對的。「這就是他們正在經歷的,很多情感連接是可以產生共鳴的。」
至於國產青春劇未來的趨勢,朱振華相信會變得更多元。「比如現在的學生,他們表白可能發個微信表情包,餓了就在宿舍點外賣。我看劇用手機投屏。這就是技術帶來的新東西,創作當然要抓住這些變化。」劉暢甚至覺得「青春劇」是一個泛概念,而不是一個定義清晰的影視劇類型。因為它不擁有固定的模式和比較封閉的創作規律。「本質上,青春劇就是講年輕人的故事,怎麼講都行,可以和很多元素結合,什麼都能裝。這也意味著它可以有更多變化的可能。」
(記者 楊蓮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