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在北京打拼了十年的郭德綱,終於稍有名氣,德雲社門前的車水馬龍終於帶來了回頭錢。
但對郭德綱來說,這離他剛到北京時定下的目標還很遠。
賣出門票不算事兒,他三次奔赴北京的執念是想在這個圈子立足,獲得同行認可。作為標新立異的闖入者,郭德綱的這一步尤其艱難。
好在,一切都在2004年的深秋迎來轉機。
拜師成功、媒體追捧,郭德綱成功了,但他相聲生涯的最大危機也將顯露。
1.終入名門
談戀愛或許有借旁人表白,但收徒拜師這種事通常都是兩人明說。
郭德綱特殊就特殊在好些長輩怕因為他得罪人,這都被于謙看在眼裡。
于謙的師父石富寬是侯耀文的同事兼搭檔,聽了于謙的介紹,石富寬就向侯耀文引薦了郭德綱,一頓誇之後,侯耀文確實起了收徒的心思。
青年時代的侯耀文與石富寬
不過按照坊間傳聞,最終推動侯耀文收徒的竟然是馬季。
馬季年少成名,很多人只知道他是馬東的父親,但作為首屆央視春晚的總策劃和主持人,馬季的地位可見一斑。
創作的單口相聲《宇宙牌香菸》、群口相聲《五官爭功》早已是經典。另外馬季還培養了姜昆、馮鞏和黃宏等弟子。
1984年春晚《宇宙牌香菸》
也因此馬季在七八十年代就已成為侯寶林眾多徒弟中最出名的那個,這時候的侯耀文就顯得暗淡得多。
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在家裡卡在中檔的侯耀文受到的關注本就不多。
成年後,冒出來一個年長十多歲的師兄又異常拔尖兒,侯耀文和馬季註定不是很對付。
馮鞏的調職成為兩人日後的第一個導火索。
馮鞏就算早年間在天津制線廠作鉗工,才華也沒能埋沒。加入鐵路文工團後,侯耀文立馬就有想要收徒的意思,結果半路被馬季截了胡。
加之後來馮鞏迅速走紅,侯耀文更是一直懊惱。
馬季與馮鞏等人在團中央招待所排練
除了馮鞏,另一個由馬季牽扯出來的因素是李金鬥。
上世紀末,行業內已普遍認為相聲發展不景氣,李金鬥就想法子在東城搞了一個相聲俱樂部,並且有了一些影響。
李金鬥和馬季走得近,這裡面馬季免不了幫襯了許多。在侯耀文看來,這是馬季已經想好了後路。
爭徒弟爭不過,未來發展還慢一步,一直在馬季陰影下的侯耀文很是著急。
眼見著馬季公開撐腰郭德綱,甚至給德雲社題了詞,侯耀文立馬想著要先下手收徒。
馬季接受採訪
想收徒的侯耀文也沒直接找上郭德綱,找到于謙傳話。
誰想郭德綱竟只以為是玩笑話,一直等到有師哥打電話催他,他才著急忙慌趕到侯耀文的住處。
侯耀文家裡排行老三,一進門的郭德綱看到侯耀文蓋著毛巾躺著,怯生生說「三叔,您沒睡呢?」侯耀文回了句「這不等著您嗎?」
不過侯耀文倒也沒真生氣,閒聊兩句就問郭德綱願不願意去他們單位上班。
按照當時的潛規則,想要去劇團工作,首先要拜團裡的臺柱子為師。因此拜師和進單位幾乎是同等意思,拜了師就能進單位,進單位要先拜師。
當時在北京,侯耀文所在的鐵路文工團跟中國廣播藝術團、煤礦文工團和全總文工團齊名,同事們大多都是全國能叫得出名字的大腕兒。
有了侯耀文的承諾,郭德綱也算是終於實現了來北京之時的夢想,這才有了他後來的段子「處處不留爺,爺就上鐵路」。
2004年的10月,侯耀文的收徒儀式吸引了大量媒體,郭德綱自然成為媒體好奇的人物。
但這並沒能讓郭德綱真正紅遍全國,背後真正的推手袁鴻即將登場。
2.媒體寵兒
德雲社眼見著生意紅火,拜了名師後漸漸融入主流圈子,甚至還有了文工團的編制。沒有人比這時候的郭德綱更得意。
但郭德綱並不曉得還有更大的驚喜在等著他。
如果說郭德綱在此前遇到的人都跟他自己的努力密切相關,那袁鴻真的有點天降貴人的意思。
袁鴻是北京戲劇圈的知名推手,策划過多部大熱的話劇、相聲劇、舞劇。
他早早就開始留意北京和天津的相聲新手,郭德綱也因此進入他的視野,常常邀請水晶、史航等文化圈名人去天橋樂茶園聽相聲。
袁鴻與袁泉參與話劇《暗戀桃花源》的採訪活動
觸發郭德綱流量爆棚的事情發生在2005年11月5日。
袁鴻帶著各路北京媒體的記者編輯前往天津,參加德雲社在天津的省親專場演出。
郭德綱的相聲讓眾人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以此為契機,郭德綱的聲名從南城的劇場、從計程車廣播,擴展到了媒體圈。
司機師傅們聽郭德綱可能只是圖個樂呵,但媒體眼中的郭德綱不僅是郭德綱。
「草根藝術家」「復興傳統民間藝術」「相聲新偶像」,郭德綱幾乎就是行走的話題,媒體筆下關於郭德綱的報導開始井噴。
王小峰,《三聯生活周刊》主筆,推動了郭德綱的第一個專訪《相聲界的草根英雄——郭德綱訪談》的問世。
在此之後,《中國青年報》《北京晚報》《北京青年報》《京華時報》等知名媒體全部跟進,直至郭德綱同時成為《南方人物周刊》和《中國新聞周刊》的封面人物。
並最終郭德綱以一種文化現象被央視和鳳凰衛視報導。
這其中有篇評論的標題極具代表性,《保住郭德綱,相聲晚死五十年?》。
媒體筆下的郭德綱幾乎就是一個傳統行業危在旦夕之時遇到的救世主,天降文曲星或許也不過如此。
早年的侯寶林、馬三立通過廣播為人熟知,之後的姜昆、馮鞏因為「春晚」聲名鵲起,郭德綱雖然也上了廣播和電視,但他更像是媒體為了熱度而炮製的話題人物。
一時間所有人都知道有個叫郭德綱的人,但絕大多數卻不知道這個郭德綱究竟是何方神聖。
好奇心的驅使下,郭德綱作品的下載量鬥升,甚至連盜版光碟都嗅到了商機。
2005年持續的媒體轟炸中,郭德綱紅了,紅得徹底而另類。
半年時間內,郭德綱已經和最當紅的明星沒有區別,他的方方面面都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這會兒的郭德綱「除了緋聞,所有的娛樂要素幾乎一個不漏」。
我們都知道紅的一個最重要標誌是有沒有人蹭熱度,而郭德綱在2006年幾乎成為娛樂大事件的必備人物。
安徽衛視對標《超級女聲》的《超級選秀》找到了郭德綱做評委;周筆暢炙手可熱,主演的電影《第601個電話》邀請郭德綱客串;《滿城盡帶黃金甲》盛大的發布會讓郭德綱擔任司儀。
「黃金甲」首映現場
要論流量,郭德綱可能是中國娛樂史流量出道第一人。
就當全國人民的注意力都在郭德綱身上的時候,楊志剛的一紙訴狀讓郭德綱飽受爭議。
樂極生悲或許算不上,但郭德綱疲於應付也是真的。
人們發現這個媒體口中的「文藝復興」領軍人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3.成名的連帶效應
都說糊才能「」,被捧上高位的郭德綱一切都被迫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糊作非為
2006年,先有傳聞郭德綱漫天要價被演出商封殺,後有代言排油茶被指涉嫌違規,不過這些都不及楊志剛的威力。
北京街頭郭德綱排油茶廣告
跟少時的師父對薄公堂,就算是媒體寵兒郭德綱也沒能在輿論上佔得優勢。
郭德綱與楊志剛的官司始於郭德綱在博客上發表的《我叫郭德綱》一文,文中郭德綱回憶了自己在天津市紅橋區文化館的學藝經歷。
然而《我叫郭德綱》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回憶性質的散文,而是一個揭醜性質的檄文。
雖然沒點名,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郭德綱是在談楊志剛的所謂「作風問題」。
「用公款裝修自家房子」、「報復郭德綱逼其掃廁所」、「與女同事同居」、「為上位排擠老館長」···
深知文字威力的郭德綱,每一項指控都極具震撼。
一個月後,楊志剛把郭德綱告上了法庭,並且附帶刑事訴訟,告以誹謗罪。經由法院審理,認為沒有指名道姓,情節不足以構成誹謗罪,兩次都判楊志剛敗訴。
案件本身其實並有給公眾太多的討論空間,多年前的舊事,除了當事人沒人真正清楚發生了什麼。
也因此,輿論都圍繞郭德綱借用自己的影響力公報私仇、欺師滅祖上。
眼見自己可能身敗名裂,郭德綱在一次採訪中吐露心跡,表明自己為什麼不認這個師父。
第一件事跟範振鈺有關。郭德綱跟範老關係好(詳見上篇),有次範老在錄《曲苑雜壇》的時候碰到了楊志剛,就聊到了郭德綱。
範振鈺問了句「郭德綱是你徒弟嗎?」楊志剛回得很耐人尋味:「是,也不是。」
這在郭德綱看來,就是楊志剛不願承認他這個徒弟。但真正讓郭德綱心灰意冷的還是第二件事。
郭德綱除了相聲師承侯耀文,快板與西河都師承金文聲。因此,郭德綱和高峰也是同門師兄弟。
德雲社「師承表」:金連瑞為金文聲藝名,郭增福即郭德綱,高增禧即高峰。
插一段題外話,高峰加入德雲社,就是金文聲推薦的。當時學水產的高峰正在實驗室做實驗,夜裡十一點多才接到金文聲的電話。趕去金文聲家後,和郭德綱相見甚歡,立馬拍板加入德雲社。
總之,金文聲要收郭德綱的消息不知怎的就傳到了楊志剛耳朵裡。
楊志剛竟打電話給金文聲,說郭德綱的各種不是,大意就是這個徒弟收不得。當然,06年年底郭德綱還是有拜師。
這兩件事情,讓郭德綱徹底放棄了和楊志剛始於二十多年前的師徒緣分。
但是按照楊志剛的說法,是郭德綱先不認他這個師父,他才有的上述的那些作為。
楊志剛的辯駁還要追溯到郭德綱拜師侯耀文那會。
當時他正準備出版三卷作品集,其中有收錄一張郭德綱和師門的合影。然而就在這時,楊志剛看到了報紙上郭德綱拜侯耀文為師的新聞。
楊志剛認為郭德綱學相聲不能招呼都不打就換師,於是郭德綱的照片和名字就被撤了下來。
可見郭德綱另尋出路的做法著實氣到了楊志剛。在楊志剛看來,這跟過河拆橋、背信棄義沒什麼兩樣。
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就結束,指控與解釋,罪證與闢謠,雙方一來一回,來來回回,最終並沒有個確定說法。
在綱絲心裡,這段往事或許根本算不上汙點。但也必須要承認,當人們如今聊起郭德綱的時候,一定會論及他跟天津舊師的這段紛爭。
從追捧到質疑,郭德綱一夜之間體會到了媒體翻雲覆雨的威力。成名的代價在郭德綱身上有著最好的註解。
跟北京臺鬧掰,與周立波宋祖德的嘴仗,德雲社的內部危機,郭德綱的近十年幾乎被負面新聞裹挾,這些故事都會在下期一一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