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早上都心神不定,望著陰沉灰白的天空,不想做任何的事情。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了大半天的時光。
午後小睡起來,外面居然落雪了!心中一下子被欣喜填滿。這場雪終究還是不負期待,珊珊而來了。
拉開厚重的帘子,站在辦公室的玻璃窗前,看那雪花在城市的上空飛舞。南山早已看不見輪廓,隱匿在遠處的風雪之中。高高低低的樓房安靜的佇立著,只有那一處煙囪時而冒出的白煙,升騰在半空中。
雪越來越大,一片一片,從我的眼前飄過,有的匆匆而逝,有的緩慢輕盈,我甚至都能清晰地數出它的花瓣,聞到它那微微的清甜。
想起小時候在鄉下,每到冬天下雪,便是孩子們最快樂的時候。三五成群,抓起積雪團成一個小球,朝同伴身上扔著,或者堆起一個個雪人。雪地上一串串腳印,一聲聲歡笑在故鄉的上空此起彼伏。
那時候的快樂很簡單,一頓熱騰騰的餃子,一雙新棉鞋,一支新鋼筆,甚至,是一場極其尋常的雪,都會讓幸福溢滿心間。
那時候的雪總是下得很大,不一會兒便能積起厚厚一層,天地間一片潔白。孩子們總喜歡偷偷地找一些乾淨的瓦片上,或者是樹枝上的雪,用手指輕輕粘上雪放進嘴裡,甜絲絲,清潤潤的涼意便湧上舌尖。那滋味,至今都讓人難以忘懷。
而今,二十幾年已過去,許多的事早已改變,許多人影已消散,許多的時光只能成為回憶。往事種種,如今想來,恍惚間覺得好似昨日一般清晰。
人常說,離故鄉越遠,心便越近。一起覺得再尋常不過的事情,都會讓你牽腸掛肚,也許真的是這樣。從前的簡單的喜怒哀樂,經過歲月的濾鏡,都成了幸福的回憶。這個冬天,要是沒有雪,那該是多麼的無趣啊!
多少事,如李商隱筆下的「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走過萬千風景,只有故鄉最暖;與許多的人擦肩而過,才覺得有些人的可貴。我們總是在不斷的失去中,漸漸懂得成長。
遠望,經霜兒黃的樹葉,在這一場風雪中凋落。它們一定與雪花有著一個秘密,才能相約在此時同飛共舞,一起奔赴大地。
聽著幾闕詩詞,心思在平仄之間流連,男主播的聲音低沉疏淡,如這冬天的雪,此時,他正朗誦的是馬致遠的一首小令《壽陽曲·江天暮雪》
天將暮,雪亂舞,半梅花半飄柳絮。江上晚來堪畫處,釣魚人一蓑歸去。
沒有領略過江上風雪的景象,那種江風吹暮雪的風景,一定是非常美的吧?猶記得柳宗元的那句「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大概也是這樣的情景吧!
然而這熙熙攘攘的世間,有多少人可以為了心中最初的信念,而甘守清貧,獨釣寂寞呢?
雪還在下著,不大不小,一直持續到了傍晚。想著今天等待它的心情,竟如等待一個遠行人的歸來一般。但這場雪終究沒有落住,下班時並沒有看到銀裝素裹的情景。它終會在明天,消失的無影無蹤。但我還是歡喜的,因為,在它漫天飛舞時,我曾那樣專注的看過這場美麗。
天將暮,雪亂舞。終歸還是沒有辜負這冬日的一份情懷。在這一場風雪中盡情漫步吧,做一回夜歸人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