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進賈府那天,一向精細的王熙鳳為何遲到?答案在她的衣裳上

2020-12-24 紅樓不紅

若說《紅樓夢》中哪一章最值得分析,那必然是第3回「林黛玉進賈府」,無論是目前諸多紅樓夢期刊雜誌,亦或者是知網,名為「林黛玉進賈府」的分析文章簡直浩如煙海,並非是諸多論者反覆炒「舊飯」,而是這一回實在寫的妙極了,曹公的文筆功力、寫實性、藝術性,統統通過短短的「林黛玉進賈府」一章透露出來,而筆者今天想要分析的是此章回中的一個小小細節——王熙鳳的遲到!

誠如第3回「金陵城起復賈雨村,榮國府收養林黛玉」中的記載:

一語未了,只聽得後院中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黛玉納罕道:「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恭敬嚴肅如此,這來者系誰,這樣放誕無禮?」心下想著時,只見一群媳婦丫環圍擁著一個人,從後房門進來。——第3回

林黛玉進賈府,是賈母心中的一件大事,當天迎接黛玉的人有賈母、王夫人、邢夫人、李紈、迎春、探春、惜春,可以說整個賈府的小姐和女眷幾乎都來了,唯獨榮國府的管家王熙鳳沒來,你說奇怪不奇怪?

或有讀者嘲諷筆者:區區小說而已,哪來那麼多猜測,曹雪芹就是要這麼寫,不這麼寫,如何能著重介紹王熙鳳呢!

筆者撫掌而笑:小了,格局小了!若是尋常小說,亦或者是當今肥皂愛情劇中的bug情節,或可用一句「編劇就是這麼編的,愛看不看」來解釋,但《紅樓夢》是何等著作,寫實性何其嚴謹,書中人物的每一個動作、眼神、話語,無不符合人物身份和地位,安能以尋常「小說就是這麼寫的」來解釋?

立足此層,我們繼續看王熙鳳的「遲到」,並聯繫王熙鳳與其他人的狀態,推導加理解,則會發現很多有趣的事情——王熙鳳之所以遲到,原因之一是她專門去換衣裳了!我們看王熙鳳出場時的穿著:

這人打扮與眾姑娘不同,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頭上帶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帶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繫著豆綠官絛,雙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褃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一雙丹鳳三角眼,兩灣柳葉吊稍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微啟笑先聞。——第3回

有心的讀者會發現,「林黛玉進賈府」是全書各個重大人物出場的大關節,可就是在這場大關節中,曹公居然只詳細描寫了王熙鳳這一個女眷的穿著和打扮(其後賈寶玉的裝扮也曾詳細描寫)。

賈母、王夫人、邢夫人、迎、探、惜春,甚至林黛玉,這些人何等重要,但曹公均未描寫這些人的衣著打扮,在寫到迎、探、惜三春的裝飾時,只用一句「其釵環裙襖,三人皆是一樣的裝飾」,一筆帶過。

為何眾多女眷中,單寫鳳姐穿搭,這是因為鳳姐穿著打扮與眾不同,故要專門一提,順便通過阿鳳裝飾,讓大家看到一個精明能幹、市儈豔麗的之榮國府管家形象。

王熙鳳極其注重面兒,有外客前來必然盛裝打扮,尤其還是老祖宗最親愛的外孫女兒前來,她更不會放過這樣出風頭的機會;

不信且看其後第51回,襲人回家探母,此時的襲人已被王夫人內定為寶玉的準姨娘,王熙鳳便不肯讓襲人隨便回家,而是要戴金釵珠釧,穿桃紅百子刻絲銀鼠襖兒,蔥綠盤金彩繡綿裙,即便這般華貴,王熙鳳仍然覺不體面,還要襲人外面穿一件帶毛兒的衣裳方可,因為襲人出去就代表了榮國府的形象,鳳姐要保證榮國府的面子。

既好面子,又愛展現自己,因此林黛玉初進賈府,因為來得突然,賈府眾多女眷皆是直接來至賈母出迎接黛玉,唯獨不見王熙鳳。但亦有讀者表示懷疑:王熙鳳身為榮國府管家,日理萬機,工作太忙,故而遲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此論看似合理,實則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對王熙鳳而言,只要能討好賈母,工作是可以暫時放下來的,豈不見其後劉姥姥進大觀園(第39回),王熙鳳和劉姥姥打配合,逗賈母開心,在大觀園內玩了一兩天才算完,難道這段時間王熙鳳不需要工作嗎?很明顯,只要能讓老太太開心,王熙鳳的時間就像「海綿裡的水,越擠越多」!

所以,這從側面告訴我們,林黛玉進賈府這天,其他人遲到還算正常,唯獨王熙鳳遲到,太不正常了,而從她的穿著裝飾來看,她很明顯在收到黛玉進賈府的消息後,並沒有跟眾人一起來賈母處迎客,而是先回自己屋裡,盛裝打扮了一番才來見客,故而遲到。

當然,回屋換衣裳只是阿鳳遲到的直接原因,背後肯定是有多層考量的,比如王熙鳳在行事之前,必然已經考慮過遲到帶來的後果,如果不遲到,自己最多和李紈、三春等人沉默站在一旁充當「賈母、黛玉祖母情深」的背景牆,遲到反而能讓她出風頭,有一個不同的出場方式,既能給黛玉留下深刻印象。又能趁此機會掌握氣氛節奏,討好賈母。

總而言之,《紅樓夢》第3回,有很多這樣的細節,堪稱草蛇灰線,伏脈千裡,著實有趣,對人物塑造起到異常重要的作用,由此觀之,紅樓亦可當作「偵探推斷小說」來讀,真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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