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法律求職(ID:lawjob)
任何一個法學生都明白,如果想從事法律行業,法考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
就好像做人得有身份證,法考就是法學生的「身份證」,法考過不了,似乎就意味磕磕巴巴的一生開始了。
而教輔機構當然不會錯過這個利用客戶焦慮情緒的好機會,各種補課班在全國各地如火如荼地開辦起來了,其中最絕的,還屬封閉式訓練營。
這種訓練營往往持續兩個月,師資參差不齊,有的能請來名師面授,有的就是從法學院撈兩個研究生講講題。
由於成本原因,這些訓練營往往地處偏遠,生存環境惡劣(大夏天沒有空調、蟲子滿地亂爬是常事)。但打著「押題」的旗號,報名費又往往不菲。
儘管如此,還是有很多人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聚集在這裡。
儘管每個來集訓的人都不是沒有故事的同學,但我印象最深的,還是一個毅然辭掉北京村官,孤注一擲脫產法考的姑娘,我們都叫她A哥。
她來自河南,家裡還有兩個妹妹。她比較出息,高考考上北京的211,成為了祖上頭一個北京大學生。
畢業的時候她的打算是找份工資高的工作,在北京拼搏拼搏,闖一闖。但是家裡堅決反對,在他們眼裡只有給國家幹活才是真正光宗耀祖的事情,才是「正經營生」。
於是帶著家裡人的期許,她考上了北京村官,過上了三年不鹹不淡的村官生活。
A哥說在那邊當村官的都是家裡有錢有勢來混職稱的,平時他們都在屋裡待著不上班,也沒人敢管。但是她啥背景沒有,每次她缺勤都被領導狠批一頓。
「我在北京有戶口有工作,但是實際上我有什麼?我一無所有。」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情緒已經有些崩潰,這是她上一份村官的工作留下的後遺症。對這三年,她幾乎可以說是痛恨的:「我已經熬出了抑鬱症,我如果再不離開我可能會自殺。」
這種消磨的日子太看不到頭了,於是她拿到北京戶口之後就辭了工作,重拾舊業,打算把法考考下來去做律師。
「人民日報說失去了奮鬥,有再多的房產都無家可歸。那我呢,家裡人不讓我回去,說要在北京站穩腳跟,但是我拿什麼站?我才是真的無家可歸。」
A哥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法考上,但她對法考的情緒卻非常複雜。
「如果能過法考,那當然是最好的事情,但萬一我過不了呢?」三年的村官經歷除了教她委曲求全以外,離開體制內都不能算是工作經驗。萬一她一直過不了法考,那她就只能一直待業,這樣的結局似乎比當一輩子村官更慘。
每當這種焦慮湧上心頭的時刻,她格外地痛恨法學這行「準入門檻」如此之高,但她又不得不承認,她骨子裡又愛著這種「尊貴感」。
並不是每個人都過著A哥一樣如履薄冰的生活,比如坐在不遠處的Johnny,就是一個富二代。
他學法學考法考的目的很單純,就是為了當官:家裡人各個行業都有了,就差政法系統的了,所以就來考法考了。
儘管我無意探討一些階級固化的深刻社會命題,但當我聽到有人形容他「離大法官就差一張法考證了」的時候,內心多少還是有些震動的。
但轉念一想,似乎也沒什麼可震動的。單憑想像,也可以構想出有這樣的人的存在,只不過當他活生生地出現在你面前,考過法考就可以直接抵達你此生說不準也到不了的終點的時候,好像還是覺得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想像中還大。
儘管前途是一片光明,但有時候還是流露出一些消極的情緒。
他對法學並沒什麼興趣,相比法學,他更喜歡創造力更強的工作。他大學期間曾經瞞著家裡偷偷去公關公司實習,儘管一天50還累得跟狗似的,但他還是覺得這是他大學以來最開心的日子。
他很多時候並沒把自己當成學法的,偶爾甚至會脫口而出「那些法學生」這樣的臺詞,儘管他沒有直接說,但依然感覺得到他對法學這行的排斥。
複習法考的同學大概都開過玩笑說「十年漫漫法考路」,也都看過論壇裡N戰終成功的逆襲大神經驗貼,但他們往往是江湖裡、新聞裡的傳說,並不是所有人都親眼見過四戰乃至五戰的鬥士。
黃姐就是這樣的一位鬥士。
她本科畢業於河北某所不知名大學,這是她第五次報名法考,也是第三次參加法考封閉式訓練營。
她在大興和房山度過了去年和前年的夏天,今年她發現自己已經非常習慣這種生活了。
她說自己經常翻法考論壇,裡面有很多描述法考不易的帖子。
每次她翻到評論的時候,總有人嗆作者「法考哪有這麼難,自己就複習了兩個月還拿了高分」、「太誇張了,分明是沒有好好學」這樣的話,每次看到她都很生氣。
「因為自己輕鬆過了法考,就去質疑那些沒過法考的人的努力,這不是很荒謬的事嗎?難道我不比他們付出多得多的努力嗎?」
她從手機相冊裡翻出她拍的這幾年用過的法考複習資料,很多書整整齊齊地被摞起來。因為法考輔導書每年更新,可以說光是買書就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她說這幾年成績雖然也有小進步,但其實也沒有什麼大的提升。提升一百分?保過?不存在的。
如果補習並沒有顯著效果,那究竟是什麼讓她心甘情願一年又一年地花一兩萬來這個窮鄉僻壤苦讀呢?
「不來不安心啊。」這麼說的時候多少有點無奈。她給我舉了一個例子,一個得了絕症的病人,明知道自己吃的藥沒什麼明顯療效,但還是會堅持吃。「因為不吃就更沒希望了。」
當被問到如果今年還沒過會怎麼辦時,她說:大概會一直考下去吧。她看起來沒什麼猶豫,聲音也很平靜,聽起來像是深思熟慮後的答案。
「我已經被這件事耽誤了五年了,我27了,如果沒有一個結果,我不甘心。」
她的話讓我不由得想到賭場裡的賭徒,輸得越多越想翻盤,想贏回損失。
但是究竟應該及時止損還是和命運抗爭到底,似乎是道艱難而危險的題,亦沒有標準答案。
其實這裡的空氣也不全是焦灼。
在自習室裡,李偉似乎有點格格不入。他是這裡唯一的「閒人」:翻兩頁書又放下,拿起手機刷一刷微博又打一局遊戲,再翻兩頁書,一個上午就這麼過去了。
事實上他不是法學生,今後也不打算從事法律行業,他會出現在這裡,只是陪女朋友來集訓的。
關於怎麼萌生陪女朋友集訓的念頭,他是這麼解釋的:「我們倆異地戀,她最近老是跟我鬧,我想著放暑假也沒啥事,就跟她一起來這邊集訓了,這樣在一起時間長一些。」
作為這裡唯一一個對法考壓根沒興趣的人,他反而有了更多的別樣體驗。
李偉最不能理解的事情,就是其他集訓營裡的人對法考的執念。
「我是學計算機的,我們這行只要有實力就能有口飯吃,不管是清華還是專科畢業的都一樣。我實在不懂這個法學為什麼門檻這麼高,不過法考就好像會死人一樣。」
他本想著過來之後,跟女朋友能有更多相處時間,可以緩和一下最近不太穩定的關係,沒想到來了之後發現女友忙於複習,根本沒時間跟他交流,而且因為考試壓力,整個人情緒波動很大,反而吵得更頻繁了。集訓營剛進行三分之一,他就有點打退堂鼓了。
除此之外,他還有別的心思。
李偉和女朋友戀愛也有段時間了,儘管還沒畢業,但是他覺得自己是認真的、是「奔著結婚去的」。程式設計師本身就是加班到死的工種,如果妻子也每天奔波,不知道一天到晚能不能見上面,更別提家務、孩子一系列瑣碎事情,都是麻煩。
「這麼說可能有點直男癌吧,但是看她現在這麼忙,以後當律師了肯定更忙,說真的,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跟她結婚。」
集訓營就像一個小型社會,各式各樣的人聚集在這裡,當然只有一個共同的目的,就是「過法考」。
但當除去這個目的後,每個人又都變回為獨立的個體。
法考分數是冰涼的,但背後的考生卻是有血有肉的,法條背後的形象,單靠分數無法窺見,哪怕透過故事也是無法清晰立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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