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評論師,貌似是一種新興的網絡行業。殊不知,早在唐朝時期,就已有人窺見了點評行業中的商機,從事這一事業。
唐朝有個叫崔涯的文人,他的詩寫得很有水平,所以在揚州地區才名遠播。不過,古代有點才名的人,往往喜歡流連煙花之地,崔涯也不例外。崔涯手裡有點小錢,又頗為風流,一來二去在揚州的青樓畫舫裡混出了名堂,被譽為「青樓達人」。
揚州一帶的大小妓院他都光顧過,所以,每逢參加文人士子的聚會,他都會以此為話題侃侃而談。時間一長,揚州的文人雅士都喜歡在崔涯處獲取消息,向他打聽某個妓女的喜好,或某家青樓的水平。人各有好,崔涯愛嫖妓,熱衷此道的他,點評得相當到位。
一來二去,大夥都以崔涯的點評為衡量妓女的準繩。崔涯給了好評的妓女,無一例外,全都人氣飆漲,躋身名妓之流;崔涯不喜歡的妓女,則一概在他差評過後門庭冷落。起初,崔涯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影響力的可怕,所以只是把點評當成一種樂子。
某日,一青樓老鴇找上家門,拉著崔涯在揚州最好的館子搓了一頓。好酒好菜招呼過後,老鴇又從懷裡摸出幾十兩銀子,對崔涯諂媚道:「崔相公是揚州的青樓達人,您說的每句話都頗具分量。最近我開的小店生意不景氣,若相公能在好友間美言幾句,定可讓我生意興隆。若相公能助我生意,來日必將準備禮物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崔涯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點評事業已上升到足以創收的程度。吃人手短拿人手軟,崔涯收了人家的好處,自然要在朋友圈中宣傳一番。一時之間,老鴇的妓院成了揚州豪門公子必去的場所,每天登門嫖妓的客人排成了長龍。當崔涯再次來到這家妓院時,老鴇滿臉堆笑地捧上一百兩銀子,恭恭敬敬地遞到崔涯手中,讓他以後多多關照生意。
崔涯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一句點評能換來這麼多錢。從這以後,他便成了各大青樓的座上賓。每次嫖妓時,崔涯都不再付嫖資,反而以自己的點評為籌碼與老鴇談判,說自己可以為青樓做廣告,向廣大同好宣傳該青樓的優點和特色,只需一筆宣傳費即可。也因此,絕大多數老鴇,都願意討好崔涯,讓他好好給自己的事業打打廣告。
當然,也有一些不願被崔涯敲竹槓的老鴇,不願出這筆廣告費。崔涯見狀,便用出了自己的殺手鐧:給這家妓院差評。崔涯就像大喇叭一樣,逢人便說這家妓院的服務如何如何不好,妓女長得歪瓜裂棗云云。經他這麼一宣傳,哪還有客人願意登門造訪?於是,不肯配合的妓院便在揚州砸了招牌。
最終,醒悟過來的老鴇,往往要花數倍的銀子,才能換崔涯改口風。隨著崔涯的事業越來越正規化,他的廣告不再是口耳相傳的好評,而是變成了褒揚青樓的讚美詩。當時有個青樓女子李端端對崔涯的行為頗為不齒,她並沒有給崔涯塞錢,反倒對其冷嘲熱諷。崔涯見自己的評論員生意受到影響,立即賦詩一首,嘲諷李端端的容貌:
黃昏不語不知行,鼻似煙窗耳似鐺。獨把象牙梳插鬢,崑崙山上月初明。
其意為,李端端這個姑娘鼻子像煙囪,耳朵像鈴鐺,而且皮膚黑得像煤炭一樣。究竟有多黑呢?入夜以後若站在她身邊,根本察覺不到李端端的存在。將潔白無瑕的象牙當成髮簪插在她的髮髻裡,就像將明月掛在崑崙山上一樣顯眼。
這崔涯著實有點兒缺德,李端端既是一家青樓的招牌,即便沒有沉魚落雁之姿,起碼也是亭亭玉立的美人,一首詩將人家寫成了黑旋風李逵,這種損事也只有崔涯能做出來了。李端端總算是看出來了,崔涯一張嘴的本事究竟有多可怕,於是,她趕忙託人送去幾百兩銀子,希望崔涯能嘴下留情。
這崔涯也算有「職業操守」,當天便又作詩一首,給李端端寫了首讚美詩:
覓得黃騮被繡鞍,善和坊裡取端端。揚州近日渾成差,一朵能行白牡丹。
一夜之間,李端端就成了揚州最火的妓女,豪門公子爭相造訪。
不過,那個時代還是有明白人的,他們從崔涯的嘴臉中讀出了金錢的味道,所以戲稱道:
「李家娘子,才出墨池,便登雪嶺。何期一日,黑白不均?」
仔細想來,這句話放在今時今日同樣適用。在當今網絡上,崔涯這樣的人比比皆是,還將「點評師」這個行業發揚光大。
參考資料:
【《太平廣記》、《雲溪友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