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足球教父川淵三郎:從無到有,逆風翻盤

1.引言

一提到日本足球，大家會想到什麼呢？是在今年10月份中列出了25人「全歐隊」陣容大名單的完成「脫亞入歐」目標的日本國家隊呢，還是被歐冠冠軍利物浦招入麾下的南野拓實呢，亦或是世界盃淘汰賽上半場2-0比利時的那場精彩比賽呢？

總之，說起日本隊，總能讓我們聯想到「強大」之類的詞彙冠於其身，我們不能否定，如今的日本隊是亞洲最強的隊伍之一，中國隊與日本隊之間有很大的差距，甚至有人會說：「中日足球就像龜兔賽跑，日本是一心一意的兔子，而中國是三心二意的烏龜。」[1]

日本隊在世界盃上的精彩發揮已經使他們成為了全亞洲的榜樣

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其實很多年前，日本隊也僅僅只是一支在世界上排不上號的球隊，它們曾經有過70年對中國不勝的尷尬紀錄，也幾乎無法打入奧運會，甚至在1988年才首次進入亞洲杯決賽圈。

不過，日本的足球人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之後痛定思痛，不斷反思和提高，終於讓日本足球在30年之內取得了質的飛躍，現在的日本世界第27名，高於伊朗（29名）、韓國（38名）和澳大利亞（42名），居於亞洲第一[2]

日本目前是亞洲第一

日本足球的進步堪稱「從無到有，逆風翻盤」，這樣的成功背後是日本千千萬萬足球人長達數十年的努力，在這期間，有一個人的身影一直閃現在日本足球的臺前幕後，這個人就是被稱為「日本足球教父」的川淵三郎。

上世紀20年代，足球被引入了日本，並且在日本引發了一陣足球的小熱潮，在此之後，日本曾經有一段強大的足球時光，但是這並不能避免足球在日本衰落的大趨勢，到了50年代之後，日本的足球事業就逐漸走上了下坡路，並且到60年代後處於谷底，再也徘徊不前了

而1936年生的川淵三郎經歷了日本足球發展變遷的全過程，雖然球員時代沒什麼建樹，但是作為教練的他成名在外，1984年他就做了備戰奧運會的日本國家隊教練。

日本足球的低谷之中，這位還不到50歲的少帥早已經做好了力挽狂瀾、帶領日本足球破土而生的準備。1988年，教練川淵三郎進入日本足協管理層，之後，關於日本的勵志傳說在他引領的大刀闊斧的改革下開始了。

2.初入足協，從無到有

日本足球為什麼不能強起來呢？川淵三郎將這歸因於足球人才的凋敝，在他分析，這齣於兩個原因：首先，日本人身體素質不太好，不適合身體對抗激烈的足球運動；其次，在棒球風靡的日本，喜歡足球的孩子也太少了，日本足協長期以來沒辦法大規模培養足球人才。[3]

在當時，足球的興趣根本普及不到孩子們中間，日本的足球聯賽也缺少觀眾的關注支持（據統計，當時日本一場球賽的觀眾僅有1000到3000人），這些紛繁複雜的問題看似無解，不夠成熟的日本足協只能在迷霧中摸索出路。

不過，對於日本這一個善於模仿的民族來說，只要身邊有一個成功範本，他們就能夠立刻抓住解決問題的關鍵。

幸運的是，當時的日本真的有這樣一個範本。那就是日本歷史上首位留歐球員——奧寺康彥。

在德甲踢球的奧寺康彥成為了亞洲歷史上首位登錄歐冠賽場的球員，他的成功以及之前的韓國人車範根的經歷引發了日本國內足球界的轟動。川淵三郎對比了歐洲足球和日本足球的不同，對日本足球進行了通盤的反思，發現了日本足球的成功密碼——職業化！

首位留歐的日本球員——奧寺康彥

日本足球並不是職業化的球隊，此時的運動隊僅僅只是企業的附屬品，川淵三郎也是一專多能，在體制之下，不得不在企業員工和足球從業人員的雙重角色之間遊走。[4]

常在井底的青蛙看不到廣袤的海洋。當職業化的提案提出來之後，川淵三郎立馬遭到了保守派的全力抵制。

當時的日本足球基礎設施都非常薄弱，更何況比足球強得多的棒球在職業化中都沒法避免虧損，亞洲鄰國也沒有進行職業化的例子……種種因素擺在面前，刺痛著川淵三郎的心，似乎推行職業化的想法過於冒險和理想了。

80年代的《足球小將》促使很多孩子走上足球道路，為90年代的日本足球職業化積蓄了力量

但是，勇敢而激進的川淵三郎並沒有被保守派壓制住，他推動職業化的心思是堅定不移的，為了完成職業化的目標，他與保守派展開了論戰，並且進行了廣泛地調查和遊說，最終力排眾議，取得了大多數足球人的支持，成功推動了職業化。

他的名言將永遠鐫刻在日本足球這座雕塑上：「對於那些總是說時機沒有成熟的人來說，即使過了100年，他們也還是會說時機沒有成熟。對於那些說沒有成功先例的人來說，即使過了200年，他們也還是會說沒有成功的先例。」

將職業化提上日程對日本足球想要崛起的夢想來說，還遠遠不夠。因為日本足球人才缺失的根本問題沒能得到解決。於是，川淵三郎提出了兩個方案：一個是「外教政策」，聘請歐洲教練到日本進行嚴格的技術訓練，從此之後，日本走上了規避自身身體素質弱點的「技術流」足球風格；另一個就是「大牌戰略」，即吸收歐洲的大牌球星來J聯賽踢球，一方面嘗試跟棒球爭搶「客源」，一方面讓這些外援帶動國內的足球提高。

第一位加盟日本的就是傳奇巨星——「白貝利」濟科，他的到來引起了日本輿論的廣泛關注，給J聯賽帶來了十足的關注，之後，從濟科到萊茵克爾再到伊涅斯塔，「大牌戰略」被日本人一直堅持到了今天。

濟科與川淵三郎合照

這兩個對症下藥的方案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成效，1992年，由外教馬裡烏斯·約翰·奧夫特帶領的日本隊突出重圍，於亞洲杯中取得成功——日本隊隊史首奪亞洲杯冠軍，這樣的成就引發了日本全國轟動，緊接著，首屆職業足球聯賽乘著國家隊奪冠的輿論順風車，在1993年迅速開辦了，這引發了媒體的廣泛關注，再配合「大牌戰略」，日本足球迅速奪取了大量的關注度，脫離出了之前的低谷狀態，進入了良性循環之中。

3.引領足協，逆風翻盤

為了讓日本足球迅速取得成功，川淵三郎願意採取一切措施，這其中就包括近期在中國足球界處於「風口浪尖」的歸化政策。

在川淵三郎在任期間，日本開創了亞洲歸化球員的先河，日本國家隊內的歸化球員數量達到兩位數，是目前亞洲一流球隊中歸化球員數量最多的國家隊。

不過，川淵三郎始終沒有把歸化政策作為日本足球發展的主流，在他看來，雖然直接歸化外籍球員的方法簡單方便，但是這種「抄近道」的方法絕對不能成為日本足球發展的主流。

千裡之行，始於足下，日本足球要真正強起來，就必須從自己的孩子那裡開始，打下足球的基礎。

從本質上看，他是反感「國際僱傭軍」的，自從進行了拉莫斯瑠偉和洛佩斯等極少數純巴西血統的歸化之後，日本逐漸將歸化的範圍限定在了留有日本血液的日裔球員身上，直到2014年之後，日本國家隊再也沒有進行過歸化了。

川淵三郎很清楚：歸化球員給這些球隊帶來了實力上真正的提升，但想靠著歸化球員在亞洲足壇掀起波瀾還差那麼一點意思。[5]

穿上日本國家隊隊服的巴西人

從日本對歸化政策的態度可以看出，發展真正屬於自己的足球文化，這是川淵三郎始終堅持的原則。

在J聯賽創立之初，川淵三郎領導的足協改革派就為剷除長期企業足球制度為日本足球職業化道路留下的陰影而提出了「地域密著型」的策略，所謂「地域密著」，就是指足球的發展要以地方、社區、市民為根基，一個俱樂部要積極與所在地的球迷進行溝通，多與當地的學校、社區進行互動，協助在當地發展足球文化，並且籍此來增加自己的球迷數量，也可以儘可能地在當地挖掘出有潛力的運動員。

日本足球球隊不以企業名命名就是這一政策的直觀體現。這一切，都是為了培養出屬於穩定、增長的球迷群體，從而孕育出自己的足球文化。[6]

在川淵三郎等人的領導下，日本在培養足球文化方面下盡了功夫，除了J聯賽的相關政策之外，日本還建起了大量的足球場，在J聯賽開賽之前，日本全國沒有一所足球體育場，J聯賽開賽之後，短短30年間，日本已經建起來了二十多個能夠容納萬人以上的專業足球體育場。[7]不僅如此，日本足協還要將此下落到幼兒中，在日本2000多所小學和幼兒園建起了綠色草坪足球場。[8]

如今的日本足球已經有了比過去高出百倍的龐大球迷群體

J聯賽成立三年時間裡，取得了巨大成就，日本男足地世界排名上升到了第21位，聯賽平均上座率也從1000人提高至接近20000人。雖然俗話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但是川淵三郎沒有被勝利衝昏頭腦，他的構想是偉岸宏大的，他心中的日本足球並不以在亞洲山頭稱老大為目標，而是以與巴德葡法扳手腕為目的，他的構想是世界性的，以奪取世界盃冠軍為唯一目標的。

就趁著足球改革走向成功的樂譜序章，川淵三郎將他的構想具體化，適時地提出了《日本足球百年計劃》。

這份計劃無所不包，既有「2050年足球人口1000萬，佔日本總人口10%，舉辦一次世界盃並獲得冠軍」這樣的最終藍圖，也有創造綠茵場上的運動」「以足球作為核心運動，成立一個多元化的體育會，提供一個令你能享受足球的環境」「為不同年代的人民提供一個交流體育的平臺」……這樣的具體步驟，基本是日本足協從此之後的工作指南。

當時的日本足球巨星——三浦知良

看到日本人要奪世界冠軍的目標，很多其他國家球迷都對日本投以了嘲笑和挖苦，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殊不知，其實日本人早已經把實現計劃投入了實際，雖然中間經歷了「多哈悲劇」的痛苦，但是這沒有成為阻止日本人世界盃夢的有效阻力，自從1998年世界盃日本首次打入決賽圈完成首秀之後，日本已經成為了世界盃的常客，並且取得了越老越好的成績。

 在亞洲足球的競爭舞臺，日本隊繼1992年後，又在2000年、2004年和2011年三度贏得了亞洲足球競賽最高的榮譽——亞洲杯，成為亞洲杯歷史上奪冠次數最多的代表隊。

 他們也已經實現了2015年500萬足球人口的目標，計劃中有關足球地圖、年收入、草根計劃、社會責任等目標，都在逐漸實踐之中，更不用說，日本女足已經奪得世界盃冠軍。[9]

俄羅斯世界盃八分之一決賽，看臺上日本球迷的巨幅海報——勇奪世界盃

4.足球不是全部

川淵三郎並不是一個單純的足球人，他更像是一個體壇的政治家，他徹底改變了日本足球，但是靠的不是球員時代的華麗技術和教練時代的新穎戰術，真正靠的是自己的管理能力、果斷的改革心態和把足球發展好的決心。

他在日本足協和職業足球聯盟長達數十年的宦海沉浮早已經把他推入了一個體壇中政治家的高度。這個高度是能夠高屋建瓴地審判各個共通領域的。

2014巴西世界盃，日本球迷贈送川淵三郎一份特殊禮物，預祝球隊在世界盃上取得好成績

2014年，日本籃協遭遇FIBA禁賽，被禁止其男女籃國家隊參與國際賽事。日本籃球遭遇了嚴重困難，為了最好程度地化解困難，日本足協請求退休多年的川淵三「出山」，擔任籃球協會主席。

由足球轉行籃球的川淵三郎對日本職業籃球的發展進行了徹底的改革梳理，一上臺就裁撤了近90名在籃協任職的日本籃球界人士。

2016年，川淵三郎主導組成了新的日本職業籃球聯盟B.LEAGUE，簡稱B聯賽。在川淵三郎的謀劃下，B聯賽借用了足球J聯賽的成功模式，在創立之後就取得了快速發展。如嚴格執行俱樂部準入制，尋求雄厚大企業的財力支持，俱樂部商務開發保持獨立性，建立明確的升降級制度，大量引入歸化球員，俱樂部青訓培養混血球員，資金力量支撐本土球員留洋……等等一系列舉措，讓日本職業籃球在內憂外患之中得到自我救贖。[10]

從足協離任後，川淵三郎又擔任了籃球協會主席

這就是川淵三郎作為一個有政治高度的體育政治家所取得的成就。從無到有，逆風翻盤，這是日本足球走過的路，也是川淵三郎走過的路。這就是日本的成功。

我們中國正處於跟80年代的日本同樣的境況，那麼，中國足球能否從無到有，逆風翻盤呢？這就需要我們每一個中國足球愛好者們一同陪伴了。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日本足球的崛起用了三十年，我們又能否等待中國足球三十年呢？

參考資料：

[1]德轉管理員朱藝新浪微博

[2]援引寫作時（2020.11.22）國際足聯FIFA實時數據

[3] 網易體育《專訪川淵三郎》2011.7

[4]仰臥撐《從歸化到青訓，從一片廢墟到世界二流，日本足球的發展都是因為他》2019.11

[5] 騰訊體育《日本開創亞洲足球歸化先河 卡達僱傭軍成風》2018.9

[6]陳皓宇《行者無疆：日本足球職業化的歷程》2015.1

[7] 網易體育《專訪川淵三郎》2011.7

[8]新浪體育《日本足球因多哈悲劇起步 欲2050年奪世界盃》2011.10

[9]體育產業生態圈《日本足球體制是怎樣的》2019.1

[10新浪體育《三代目上任，日本籃球迎來發展新拐點》]2020.6

（看透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