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鋼筋水泥叢林東京飛往雪城札幌，再乘坐火車JR線，沿著蜿蜒的海岸線前行，路過名字富有詩意的小站，琴擬、手稻、稻穗、發寒、星置、星見、錢函、朝裡，最後到達小樽，每過一站都猶如浪漫的遞進，駛入我心。眼前的小樽，乾淨的街道和蒼茫的遠山，同電影一樣充滿懷舊情愫。
「你好嗎？我很好！」在電影《情書》的最後，渡邊博子在少年藤井樹永遠沉睡的雪山前一遍遍呼喊著自己的思念，問候聲帶著淡淡的憂傷，穿越靜默的土地，厚實的木房，暖暖的爐火，微風吹起的白窗簾，冒著熱騰酒氣的飯館，與時光一同緩慢地流淌在小樽，這座充滿溫情的港城。眼前的小樽，就像一座空城，寧靜的讓人窒息，稀少的行人車輛、歐洲風格的低層石頭樓房、乾淨的街道和蒼茫的遠山，同電影一樣充滿懷舊情愫。
從19世紀後期的明治時代，小樽就以天然良港的優勢成為北海道的商業中心，效仿美國西部拓荒者的日本冒險家將這裡建造成帶有異國情調的浪漫樂園，最為繁華的色內區因此被稱為「北方的華爾街」。如果要給浪漫定一個起點，那就是小樽的標誌性地點——小樽運河，為解決糧食和蔬菜運輸問題而開鑿的小樽運河其實用意義早已蕩然無存，但它記錄著小樽淡淡的傷逝，依舊靜靜地流淌在城中，像法國的塞納河一樣為這座早已遠離了塵世的小城增添浪漫的色彩。為了保持小樽的懷舊情懷，運河兩岸不用電燈，取而代之的是數百盞挺著圓圓肚子的瓦斯路燈。到了黃昏，便釋放無比能量，照亮港灣停泊著的袖珍貨輪和運河兩岸被改造成商鋪和咖啡館的石砌倉庫群，為小樽勾勒下最浪漫迷人的景致。
一座玻璃城
記得在《情書》裡，秋葉茂就是一位玻璃工藝設計師，為了陪女友渡邊博子尋找初戀情人藤井樹的回憶，以參加玻璃設計展為藉口來到了小樽這個玻璃之城，電影用最自然的方法把這座城市的特色展現給了觀眾。從「北方的華爾街」的沒落到「玻璃浪漫都」的繁榮，小樽的轉型似乎毫不費力，當年的很多廢棄倉庫也改建成玻璃製作工坊與工藝品商店。小樽中部偏東的町路被稱為浪漫之街，林立著數不盡的玻璃工藝品館。一百多年前，來自英倫和威尼斯的玻璃商人來到這裡，用成本低廉的「玻璃珍寶」在這裡編制了一個可以媲美鑽石的晶瑩夢境，並賺取了巨大財富，與此同時也將精湛的玻璃製造技術留給了小樽。
在町路的街角就有一家名為小樽浪漫館的玻璃工藝品店，華麗的玻璃吊燈，晶瑩剔透的玻璃飾品，眼花繚亂間仿佛從時空穿梭機跌落進一座絢爛奪目的中世紀貴族豪邸，讓人興奮的是，你所見到的這一切都是可供買賣的玻璃藝品，只要你喜歡就可以把它們帶回家。如果想要深入了解玻璃工藝品的吹空技法，那就要去最著名的北一硝子（硝子的日文讀音為Garasu，就是玻璃的意思）工房三號館，館內照明由167盞油燈所構成，四周牆壁上的玻璃藝品在油燈的映照反射下閃閃發光，仿佛置身於星空之中。
在這種環境下你可以詳細地領略到玻璃製作工藝流程。北一硝子創立於1901年，是北海道最有歷史的玻璃工坊，主人淺原健藏是小樽運河市民保護運動的積極參與者。20年前，他將一座廢棄的舊倉庫略做改造，一部分用作咖啡館，另一部分用作玻璃工藝品展示廳。別具一格的咖啡館全部由油燈照明，凳子也是由廢棄的木頭酒樽改制而成。淺原的做法讓其他倉庫主人紛紛效仿，不僅形成了小樽的一大特色，還成功阻止了政府對倉庫的拆除和對運河的填埋。在小樽就仿佛置身於玻璃的童話世界，浪漫的音樂，溫暖的燭光，還有玻璃的夢境。
尋找藤井樹和童話之家
《情書》，悠悠的白樺，明眸的姑娘，刻骨的孤單，有些殘忍的漫長冬季，構築成一個追隨那封情書前往的夢。來到小樽才會體會到巖井俊二為什麼會選擇這裡作為電影的外景地，如此充滿浪漫情懷的電影當然需要周圍的景致去襯託。此刻，我正推著自行車，就像藤井樹每天推著自行車回家一樣，城西的手宮公園櫻花還未開，回頭是一條長長的下坡，記得就在這裡，少年藤井樹騎車衝下山坡給少女藤井樹頭上套上紙袋，那份不知如何表達的愛意最終還是被不知所措的男孩演變成惡作劇。帶著記憶裡那些揮之不去的片段開始小樽的尋找之旅，才發現到處都是《情書》的蹤跡。
我驚喜地發現每家每戶都有一個紅色信箱，原來這種古老、充滿情感的溝通方式還在小樽得以延續。很想寫一封信，寄往錢函二丁目二四番地，那個天國的地址。色內的十字路口，比所有繁華的路口都要安寧，渡邊和藤井樹在這裡擦肩而過。舊日本遊船小樽支店的圖書館，藤井樹與同事討論古怪來信。把單車停在一邊，爬上「水天宮」的大上坡，兩旁的住宅寂靜，與下面繁華的鬧市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山頂矗立著一座神社，神社的反方向，就是小樽眺望點，抬眼望去，整座港口盡收眼底，初春的海水發著灰藍色的光澤，跟這座城一樣。
離開水天宮，迫不及待地找到「舊壽原邸」，影片裡，博子在未婚夫三周年的祭日上，送藤井樹母親回家，在藤井樹家偷偷將其小時候的住址抄在手臂上的情景，就拍攝於此。這座二層的木造建築，隱蔽在茂盛的松樹下，正飽經著百年歲月的洗禮。
傷感的美食
一天的疲憊才發現小樽的夜晚過於恬靜傷感，跟隨著倉庫大門外的一盞盞昏暗的油燈來到了倉庫一番街旁的美食小巷。小巷不大卻擠滿密密麻麻的小飯館，但你會發現這裡極為寧靜，飯館裡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客人，抬頭看著天空掛滿紅白相間的日式燈籠，仿佛置身於四百年前的江戶時代。隨便走進一家飯館都不會讓你失望，日本的飯館很小，通常只能容納六七人。
招待、大廚、收銀統統由兩人搞定，我進入的這家小館沒有菜單，主菜以手寫的方式貼在牆上，小菜則寫在木牌上掛在頭頂的位置。小樽的鮭魚子飯，比其他城市的配料更加考究和豐富，價格也更加公道。香甜的米飯上是一大顆一大顆紅珍珠般的鮭魚子，外加幾片生魚片，上冷下熱，再配上新鮮的紫蘇葉和香脆的幹海帶絲，絕對是入口即化。這時候再要上一瓶「鬼」酒，一口下去，清新通透。如果說小樽是一個夢，那這個夢裡只有浪漫情懷。在這短短的旅程中，我感受到了小樽寧靜與浪漫的魅力。記得《情書》開場時博子站在一片茫茫的白雪中，那裡是小樽海拔532米的天狗山滑雪場，遠眺小樽港，景色絕美，下次一定要在下雪的時候再訪小樽。
圖 文/One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