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歲那年,奚志農拿起相機走進野外,一晃就三十年。
三十年裡,他將鮮為人知的滇金絲猴展現在大眾面前,保護了它們棲息的一片原始森林;他首次報導了藏羚羊被大肆獵殺的危機狀況,促進了國內外公眾對藏羚羊保護的關注;他創辦了「野性中國」工作室和中國野生動物攝影訓練營……他用影像記錄,也用影像作為武器去保衛他所愛的野生動物。
1964年,奚志農出生於雲南大理南邊的古城巍山,在山野之間度過了一個和自然親密接觸的童年。19歲那年,他得到一個機會跟隨昆明電影製片廠到雲南的那帕海拍《鳥兒的樂園》,他可以幫忙「換換膠片,扛扛腳架」。而在那之前,他連相機都沒有摸過。
但拍攝過程中,他震驚了。因為當時設備比較落後,真正地到拍攝鳥類,往往相機的焦距跟不上,攝製組經常直接把鳥抓過來綁定、擺拍。在一次拍攝中,攝影師為了拍攝餵食的鏡頭,把鳥巢裡的幼鳥綁起來,拍完後忘了把幼鳥腳上的繩子解開。第二天,他們發現幾隻幼鳥吊死在巢邊。
奚志農憤怒了,決定要自己學會攝影,拍自由的鳥兒。在當時,能拍到一隻不被拴住的、自由的鳥,對他來說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改變滇金絲猴和藏羚羊命運的人
奚志農的照片引起公眾注意,是從滇金絲猴開始的。1992年他進入雲南省林業廳工作,一有業餘時間就跑到野外去尋找傳說中的滇金絲猴。從1992年找到了1994年,只見過兩次滇金絲猴。為了保護金絲猴棲息的原始森林免遭開發,奚志農曾上書當時的國務委員宋健,附上自己拍的照片。後來,他也因此離開了林業廳的工作。
這是他由攝影愛好者進入自然保育工作的開端。
1997年12月,供職於東方時空的他,成為第一個深入可可西裡,報導反偷獵事跡的電視記者,照片及錄像被國內外媒體廣泛使用,有力地推動了藏羚羊保護。他由此成為了滇金絲猴保護的始作俑者、藏羚羊保護的親歷者。
兩件事在中國自然保護史中非常重要。滇金絲猴的保護,最終讓大片的原始森林劃入了保護區;藏羚羊的保護,讓它們成了全中國除了熊貓之外,最響亮靈動的名字。而這些事件,都是由奚志農拍攝的影像引發的從下而上,而非傳統的自上而下的政策推動。
2002年,他和後來成為他妻子的前《中國日報》記者史立紅、中國傳媒大學研究生徐永松、《中國國家地理》雜誌前編輯徐健一起創辦了「野性中國」工作室。
中國是全世界拍攝野生動物最難的國家
2013年12月5號,在廣州大道中的一家酒店,南都記者見到了奚志農,頭髮灰白,戴著迷彩鴨舌帽,身穿衝鋒衣和牛仔褲、徒步鞋,與酒店的環境氛圍很不搭調。此時,距離1983年奚志農第一次進入攝製組拿起相機,整整三十年。
他前一天從南極回來,從北京轉機飛廣州,當天在廣州做三場講座和放映會,第二天飛往下一個城市。
這些年他一直很忙。他抱怨道,去野外反而成為一件奢侈的事情,前兩年每年只有一兩個月能呆在野外,今年有三個月———對他來說,野外才是真正令他呆得舒服的地方。
「三十年一晃而過。」他主動提起這個時間點。對他來說,感慨的不僅僅是個人經歷的歲月,更是這三十年間,中國的野外攝影境況,並沒有太大改善。與國外的攝影師相比,作為中國的一個野生動物攝影師,堅持30年,的確不容易。「中國是全世界拍攝野生動物最難的國家。為什麼?因為動物都快讓中國人給吃光了。」他苦笑道,這次去南極,有一個深圳老闆表達了不同的觀點:「霧霾你怎麼不管?水汙染怎麼不管?你為什麼要去管動物呢?動物就是用來吃的啊!」
三十年來,中國人從《動物世界》中了解很多動物知識,人們熟悉在非洲大草原上奔跑的動物,卻不了解中國本土的物種。因此,與國外的同行相比,中國的野外攝影師需要相當多的耐心,要學會漫長的等待。等待動物的出現,經過漫長的尋找,「找到」是驚喜,「找不到」是常態,這就是在中國的狀態。
等待之餘,還得有堅強的神經。
他毫不誇張地說,整個中國是全球野生動物貿易的黑洞。「在我多年的拍攝過程中,經歷了太多的事情,有憤怒、悲傷,更多的是無力感。倘若你的神經太脆弱,是完全無法做下去的。」他估計,目前在中國的全職野外攝影師,不超過10個人,其中還包括野性中國團隊的幾名攝影師。
快門的力量
十幾年前創立野性中國的時候,奚志農和幾個主創人員就希望吸引年輕人參加,「用影像保護自然」。
野性中國的雄心在於,推動中國的自然與野生動物攝影,使之成為一個行業。在西方,這是相當成熟的行當,中國人因此才有機會看到《動物世界》如此靈動的紀錄片。
從2004年開始,野性中國開始做「中國野生動物攝影訓練營」,是用奚志農代言相機的第一筆錢10萬元開始開辦的,通過培養自然攝影人才、搶救性地拍攝中國的瀕危特
有物種,用影像記錄中國生物多樣性的方式,努力建設一個具有歷史、現實和深遠未來意義的在線自然博物館--中國自然影像庫。
目前,野性中國拍攝的公益廣告在中央電視臺、國內機場、民航飛機都有放映。今年,野性中國開始與世界上最大的野生動物教育平臺「影像方舟」合作。這是一個針對青少年的公眾教育平臺,裡面有超過15000物種呈現,超過十萬張照片和視頻來展示。野性中國希望將中國部分的內容變得完整。這些資源也會與野性中國自然影像庫聯繫起來,這是野性中國未來要做的很重要的事情。
野性中國還希望每年都能拍一部紀錄片,奚志農的要求總是很高,「我們是按B B C的水準來自我要求」。另外,他們在2011年啟動的「中國瀕危物種影像計劃」還在繼續,希望能夠籌到更多資金支持這個計劃。
只是,這麼一個看似很有名氣也很高產的公益機構,還是面臨資金管理的問題。每一年辦理訓練營都要去外面找錢,每年用訓練營結餘的錢去維持野性中國的生存,公益廣告也沒有收益。奚志農把自己的獎金和稿費都用到辦公室,多年都是他一個人撐著這個機構。他也開始意識到,這是他下一步要解決的問題。
南都記者 邢曉雯 實習生 趙靜雯 金秋怡 龔雨婕
(南方都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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