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進賈府,是自己走進來的。寶釵進賈府,是王夫人帶著紈鳳探春等人,聲勢浩大地出門迎接的。
可以這樣說,從進賈府來看,寶釵在氣勢上完勝黛玉。
但是,且慢!別忘了,寶釵可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跟著母親和哥哥。哥哥薛蟠倒也罷了,關鍵是母親薛姨媽,那可是王夫人的親姐妹呀。王夫人帶著「媳婦、女兒人等,接出大廳」——是「接出大廳」,到院子裡迎接,不是到大門外——迎接的是薛姨媽,而不可能是專為晚輩的寶釵。
也就是說,作為晚輩的寶釵,進賈府時並沒有自己獨立的身份。不像黛玉,雖然是自己進了院子,但「臺磯之上,坐著幾個穿紅著紅的丫鬟,一見他們來了,便忙都笑迎上來……一面聽得人回話:『林姑娘來了』。」完全是以自己為主,以獨立的身份進入賈府的。
這樣看來,似乎黛玉又扳回一局,氣勢上並不輸於寶釵了。
別著急得出結論,讓我們再往下看。
林如海告訴賈雨村:「家嶽母念及小女無人依傍教育,前已遣了男女船隻來接」。黛玉內心活動:「近日所見的這幾個三等的僕婦,已是不凡了」。黛玉進賈府,是賈母專門派人,帶了船隻來迎接的,可謂「專人專車」。
寶釵呢?王夫人「正愁又少了娘家親戚來往,略加寂寞。過了幾日,忽家人傳報:『姨太太帶了哥兒姐兒,合家進京,正在門外下車』。」
看到了沒有?薛姨媽一家進賈府,不僅不是賈府接來的,甚至事先根本不知道!這邊已經在府門外下車了,那邊王夫人才聽到消息。說薛家是「不速之客」,也是恰如其分的。
在此之前,王夫人已經聽說了薛蟠打死人命、賈雨村「就中維持了結」——是賈雨村主動「維持了結」,不是王夫人或賈政求情——的事情,卻完全不知道薛家即將進京。
讓我們多說幾句:薛家進京的目的之一,是「送妹待選」。怎麼遠在金陵的薛家要送女兒選秀,近在京都的賈府卻毫不知選秀之事?賈家元春已經進宮,還有迎探惜三春待字閨中,更有湘雲等年輕的親屬女眷,怎麼會對這樣的消息漠不關心?
唯一合理的解釋,是「送妹待選」完全是捕風捉影的藉口。根本的,人家皇家的命令是「親名達部」、遠程報名,哪裡安排面試了?
寶釵母女入宮心切,不加判斷就相信了捕風捉影的「待選」之說,冒失地進京。進京之後,當然了解了真相,一定覺得羞慚,所以以後隻字不提「待選」之事。
好吧,還回到釵黛二人進賈府:一個是千裡迢迢派專人專車接來的,一個是捕風捉影冒冒失失闖來的。明白了這個區別,你還會覺得黛玉在氣勢上不如寶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