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詩經》的學習進入到一個新的地區,是為邶風。周武滅商,奪取商紂王的都城朝歌,也就是現在的河南淇縣東北。朝歌以北之地為邶,在現在河南湯陰縣東南,朝歌以南之地為鄘,今河南汲縣東北;朝歌以東之地為衛,是武王的弟弟康叔的封地。後來邶地和鄘地都併入於衛,邶風和鄘風所歌詠也是衛地之事,但在《詩經》的編寫中卻還是單立其名,由此推知,當時編詩的人並不同意衛地對邶、鄘兩地的兼併。不過,邶、鄘,衛之地的詩我們還是可以參照來讀,共三十九篇,《邶風》十九篇、《鄘風》十篇,《衛風》十篇。
今天我們來學習國風的第二十六篇,《邶風》的第一篇《柏舟》。
下面我們來看一下原文。
《柏舟》
[先秦 無名氏]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遊。
我心匪鑑,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據。薄言往愬(sù),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dài)棣,不可選(jiǎn)也。
憂心悄悄,慍(yùn)於群小。覯(gòu)閔(mǐn)既多,受侮不少。靜言思之,寤闢(pì)有摽(biào)。
日居月諸,胡迭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浣(huàn)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
生僻字解析:
泛:浮行,漂流,隨水衝走。
流:中流,水中間。 耿耿:形容心中不安。
隱憂:深憂。 匪:非,不是。 鑑:銅鏡。
茹:猜想。 據:依靠。 薄言:語助詞。
愬(sù):同「訴」,告訴。
棣(dài)棣:雍容嫻雅貌。
選(jiǎn):借假為「柬」。挑選,選擇。
悄悄:憂貌。 慍(yùn):惱怒,怨恨。
覯(gòu):同「遘」,遭逢。
閔(mǐn):痛,指患難。
寤:交互。 闢(pì):通「擗」,捶胸。
摽(biào):捶,打。 居、諸:語助詞。
迭:更動。 微:指隱微無光。
浣(huàn):洗滌。
譯文:
柏木船兒蕩悠悠,河中水波慢慢流。圓睜雙眼難入睡,深深憂愁在心頭。不是想喝沒好酒,姑且散心去邀遊。
我心並非青銅鏡,不能一照都留影。也有長兄與小弟,不料兄弟難依憑。前去訴苦求安慰,竟遇發怒壞性情。
我心並非卵石圓,不能隨便來滾轉。我心並非草蓆軟,不能任意來翻卷。雍容嫻雅有威儀,不能荏弱被欺瞞。
憂愁重重難排除,小人恨我真可惡。碰到患難已很多,遭受凌辱更無數。靜下心來仔細想,撫心拍胸猛醒悟。
白晝有日夜有月,為何明暗相交迭?不盡憂愁在心中,好似髒衣未洗潔。靜下心來仔細想,不能奮起高飛越。
《國風·邶風·柏舟》是一首表達內心之憂傷憤懣的詩篇,到底為什麼憤懣呢?因為「慍於群小」,得罪了小人們。自己雖有兄弟,卻也依靠不得。「亦有兄弟,不可以據」。想到兄弟那裡去傾訴一番,卻碰上他勃然大怒。「薄言往愬,逢彼之怒」。在這種情況下,詩人「耿耿不寐,如有隱憂」,「耿耿」為不安之貌。心神不安難以入眠,仿佛有著非常深切的憂愁。
「靜言思之,寤闢有摽」,細細想來,不由得交替捶打自己的胸脯。「寤」為交互之意,「闢」為捶打之意,「摽」有撫心之意,有點我們說捶胸頓足、呼天搶地的意思,實在沉鬱痛切之至。
「心之憂矣,如匪浣衣」,心裡的那種憂愁,如同穿了一件垢濁未洗的衣裳。這一定是一個活得至清至高的人,否則又怎會用這樣的比喻呢?
這個人的至清至高可由這一章明顯得見,「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石可轉,心不可轉;席可卷,心不可卷。此種雍容嫻雅之舉止威儀,決不可輕易退讓屈服。
這樣一個人,由於優雅與清高,當然很容易地就會得罪那些小人,又由於敏感、細膩而脆弱,當然又很容易地「耿耿不寐」、「憂心悄悄」、「寤闢有摽」了。
至於為何以涇流河上的柏舟來作比,方玉潤以為,「借柏舟以喻國事,其泛泛靡所底極之形自見」。
《詩序》說:「《柏舟》,言仁而不遇也,衛頃公之時,仁人不遇,小人在則」。
這不禁令人想起屈原之離騷,也是遇小人讒言而不得志的憤懣之詐。舊時讀《離騷》,亦對屈子之清高感佩不己。每逢端午讀之,便不由感嘆,屈子何必如此自苦,滄浪之水清兮,可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濯我足。無論水清與濁,智者都可一樣自在逍遙。
還有一種說法,認為此詩為衛莊公的妻子莊姜所作,莊姜長期失寵於莊公,內心憂怨,故作此詩。據說《邶風》的前五首詩都是這種悲憤之作,今後我們會一一習之。
以上就是小蟲子對詩經《柏舟》的學習,有不當之處望指點。